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兰白芷
墙上的野草很得意,康大海的心情却并不是那么美妙。
并不是不美妙,而是太美妙。
美妙的过了头,反倒生出一种虚无缥缈,如在梦里的不真实之感。
因为刚才唐婕妤和皇上说了,要让自己做常化全公公的第七个徒弟!
皇上已是允了,常化全公公自然也是同意了。
那可是常公公啊!
皇上还小的时候他就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常公公?
旁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这会子就要成了自己的师傅了!
这可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不,是掉了金子,正砸在了自己的眼前。
唐婕妤真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天大的机会了。
康大海恍惚间便记起,以往自己还只是一个储秀宫最底层粗使小太监时,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时的梦想那样的遥远又不真实,但是现在好像就只在眼前,触手可及。
皇上和唐菲都没有功夫理会一个太监的心情,相拥着进了屋子。
许是因为摸到了一点皇上的心思,唐菲在皇上面前不自觉的便少了几分紧张,多了一些随意。
因为在外边儿走了半天,又晒了阳光,唐菲也是出了一点薄汗。
早晨梳的飞天髻,高耸直立,本就不容易保持形状,如今都有些变形了。
唐菲便叫了桂圆,在她的服侍下给自己换了身舒适的衣裳。
特意选了看起来便温馨舒服的浅黄色。
皇上则是斜倚在塌子上看着她,那目光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这对男女倒是也奇怪,明明几日之前还是一个战战兢兢,一个烦躁不堪。
却是只经过昨天一夜,明明两个人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气氛就一下子便变了个彻底。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一切亲密的又自然,又和谐。
桂圆以前一直挺怕皇上的。
那可是皇上啊,天下的九五之尊,他想让谁死,一句话的事儿,这样的人可不可怕?
自古以来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桂圆不知道对不对,不过她倒是觉得皇上挺和善的。
今个儿是她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和皇上相处,桂圆觉着皇上一点儿都不像老虎。
如果非要说的话,倒像只大猫。
因为皇上坐在旁边,桂圆不自觉的就有点紧张。
全身僵硬,手指也不那么灵活。
帮着主子解个头发,愣是哆哆嗦嗦的把一根钗子缠到了发丝里,半天没解开。
就是这样,皇上也没生气。
只是把她赶到一边儿,自己站起身来,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乌黑顺滑的头发里几个捣鼓两下,那钗子就像变魔术一样的被解了出来。
主子一头顺滑的头发,也像是瀑布一样的倾泻了下来。
“爱妃好头发,不若让朕来帮你挽个髻?”皇上一边抚摸着唐菲的头发,一边笑着。
哦,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皇上亲自挽髻,恐怕是这宫中的女人做梦都想着的事啊。
这事要是说出去,真值得炫耀半年。
唐菲却是皱着脸摇了摇头:“臣妾梳了半天的飞天髻,如今脖子都酸了,还是披着吧。”
没想到唐菲会拒绝,桂圆吓了一跳。
常化全公公更是吓了一跳。
旁人不知道,都以为皇上温柔、性子好,他跟了皇上那么些年,可是没少见到皇上冷酷的样子。
嘴里下着抄家灭门的旨意,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桂圆偷偷的看了眼皇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皇上暴怒后,自己该怎么帮着主子求情了。
可是皇上仍旧没有生气。
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十分的和煦愉悦:“好好好,不梳就不梳,省的梳不好回头你再怪我。”
唐菲却是不以为意,好像皇上的反应是极其自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旁人不懂,可是唐菲却是明白。
这女人啊,第一件儿要学会的事情,就是拒绝。
而这谈恋爱啊,最基本的标准要求就是平等。
虽然说在这大云国的古代,对于皇上谈这两个词,都有点不现实。
但是凡事都有个度,只要不超过了这个度,一切便只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男人都希望女人能够百依百顺,任取任求。
但是一旦女人真的百依百顺了,不到一个礼拜,便会被男人所厌倦。
恋人相处嘛,要是迁就对方,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唐菲不管一边儿的桂圆或是常化全公公心中起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反倒是像没事一般和皇上讨论起迁宫的事来了:“陛下,您可听得小叶公公向您禀告了臣妾选定的宫殿?您觉得怎么样啊?”
你们瞅瞅,这话问得,多么的自然、随意。
听着不像是妃子在和皇上说话,倒像是一个老婆再问他老公今晚吃什么一样。
皇上能让她迁宫,又让她自己挑选位置,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可到了她的嘴里,听起来,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的小事儿。
“朕下了朝就听说了。”
并不像小叶公公,或者常化全那样惊讶,皇上倒是对唐菲的选择没有什么意外。
她就不该是一个信邪的人。
如果真的被什么吉利、不吉利这样的话所左右,那倒是自己看错她了。
当然,皇上也向来从不信邪。
“选的不错。”皇上笑着,揽着唐菲坐到了中央的桌子边。
“这白芷苑,以前叫白兰苑,因为院子里有几株白玉兰的花,春天花开起来很是好看,花型大,色泽也白,味道也是芳香。想来入了春儿,你也就搬过去了,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那为什么又要改名呢?白兰苑也是挺好听的。”唐菲疑惑。
“哈哈哈,”皇上爽朗的笑了起来:“这说起来,倒还有一桩趣事。”
“以前朕刚登基,那院子里住的是大皇子的生母,叫……”
皇上一时顿了顿,显然已经想不起这冯修仪的名字了。
唐菲也不提醒他,只又问道:“然后呢?”
皇上想不起来,也不以为意,左右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便继续道:“这个女子以前是宫女出身,没有什么见识,也不识字。住进了白兰苑却并不认识这白兰树,因为以前经常当宫女时经常帮主子煎药,便以为这白兰就是白芷。所以便称自己住的院子叫做白芷院,当时在宫中一时传为笑谈。”
皇上说着已是笑了,唐菲却并不觉得好笑。
这冯修仪,本身便出身低微,被人看不起。
又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的生下了大皇子,指不定被宫中的嫔妃怎么记恨呢。
想来出了这样的糗事,定是会被众人狠狠的嘲笑羞辱。
冯修仪进宫之时,身子便已经不好了,又被众人恶意嘲讽,也难怪进宫不久便早早去了。
皇上继续道:“朕有一个弟弟,叫做段致远,向来性情纯良,又醉心研究医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