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黑巧克力
金仲伦与自己的干将们谋划完金氏戏院的走势后,已经将近酉时。
“爷,您先用些点心?”长随吴桐给主子端来热茶,并两碟子芙蓉糕。
“不饿。”
“您晌午就未用饭,只吃了一块松花糕,两口玫瑰镜糕。”吴桐生怕自己的爷累趴下了。
金总珉了一口茶:“翁先生的新戏,你觉得怎样?”
吴桐最怕主子问自己的意见,作为一个古人,他不明白决策力与执行力这些概念,只知道自己虽然读过几年书,却没有多少主意,更适合按着吩咐去办事,而且保证将事情按标准办得漂漂亮亮。
吴桐硬着头皮想了想:“翁先生的新戏好是好,却不及《梁祝》有看头。再说,爷下一步要开平民戏棚,看戏的是市井百姓,很多都是没念过书的,让他们去看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不见得能看得懂。”
金仲伦点点头:“下部戏,让他换个思路才是。”
正说着,便有个丫鬟进来报:“二爷,唐家的五姑娘派人送了食盒子来。”
“这么快。”唐笑笑晌午才告辞回去,这么快就把戏院美食琢磨出来了:“打开瞧瞧。”
黑漆描金的方食盒摆在了桌上,吴桐上前打开来,见分了四格,颜色各异、温馨可爱,本想着给主子报一下点心名儿,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一样儿都不认得。
金仲伦见了,也觉得新鲜,尤其其中一样形似蝴蝶的点心,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地起着酥,咬下去只觉得甜酥满口,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这点心倒和《梁祝》应景儿。”
另有一样夺人眼球的点心,是纽扣大的圆饼干,上面有小小一朵凝固的酥油鲍螺,也就是奶油花,巧的是颜色各异,红色粉色黄色橙色绿色紫色,甚至蓝色……这种颜色漂亮的小巧点心,估计女孩子们会很喜欢吧,金总不由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丫鬟,见其已经伸着颈子看呆了,忽然对上自己的目光,似乎吓了一跳:“二、二爷,奴婢忘了,这儿还有张笺子呢。”
二爷今日心情好,只把那笺子接过来,并没有说什么。
笺子是桃花纸的,古淡天真的倪体字写着:蝴蝶酥、花占饼干(蓝色请放心食用,是黑枸杞的颜色)、甜甜圈、鲜奶油泡芙。食盒的下一层,是美味的黑巧克力(易融化,建议在冰室存放)。
金总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都认得,但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却陌生有趣。
打开上层,下面的,是一块一块的黑棕色点心,有元宝、有贝壳、有五角星星……
吴桐忍不住道:“这黑的是什么?”
“美味的黑巧克力。”金仲伦道,然后便拿起一颗星星放在嘴里。
吴桐观察着主子的表情:这是好吃?还是吃不惯?还是,睡着了?
金仲伦睁开眼睛:“你们都尝尝,小雀儿也尝一尝。”
名叫小雀儿的丫头便也怯怯凑过来,拣了个最小的叶子状巧克力:“爷,这东西是嚼着吃,还是……”
“噙着,等着慢慢儿化了。”金总分享试吃心得。
小雀儿与吴桐一人噙了一块黑巧克力,彼此对视一眼,用眼神分享感受:甜么?有一点;苦么?有一点;香么?非常特殊的香味,很浓很浓的化不开。这个味道确实在五味之中么?亦或是游离于五味之外……这缓缓地在口中融化的感觉可真美妙。
柔滑。浓郁。醇香。
金仲伦:“把唐家送食盒子的叫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长得格外喜相的小厮便来到厅中:“小的团喜,见过金爷。”
“笑笑这些美食,都准备放到戏院来卖么?”
“回金爷,我们姑娘说,除了巧克力,其他的吃食都可以做戏院专属美食。”团喜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干巴利落脆,“因这巧克力已经呈上了光禄寺,我们姑娘自个儿也做不得主,待光禄寺批下来才能买卖,遗憾的是,这戏院专属却是做不得了。今日姑娘送来巧克力,就是想让爷尝尝味道,说爷定然会喜欢的。”
团喜觑了一眼金仲伦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姑娘还说,这些点心都可以作为主食或半主食来用,吃起来文雅且气味宜人,非常适合观戏时享用,乃休闲佳品,老少咸宜。”
笑笑倒是会挖掘人才,年纪小又如此伶俐的小厮并不多见,难得的是还不怯场。
“回去跟你们姑娘说,这些点心想法子成盒出售,作为馈赠艺人或者戏院留念都可。”金仲伦又看了看码成四格的颜色漂亮的点心们,简直具有观赏性。
“咱们可有回赠的东西?”金总看了看吴桐。
吴桐:咱们金家主要是做药材的,难道给人家小姑娘回两根老参?不合适。主子如今做的是戏院,那就送两个唱戏的女孩子?
金仲伦自顾自道:“前儿老太太赏的水晶山,送了她吧。”
吴桐:“……是!”
“赏这孩子。”
“小的谢金爷赏,也替我们姑娘谢金爷赏。”团喜一向机灵,赶紧谢赏。
说完便跟着引路的丫头下去了,一路上嘴也不住:“姐姐辛苦,这水晶山我自个儿就带回去了,何必劳烦几位姐姐?”团喜看了看身后的几名粗壮婆子,不明所以。
丫头噗嗤笑道:“那水晶山百斤重呢!立在地上有三岁孩子那般高,两个你也搬不动!”
团喜:还以为就是个小水晶盆景儿……百斤重,三岁小子那么大……金爷敞亮!一盒子点心换回一座山,还是姑娘会做生意!
这厢,金爷忍不住又吃了块巧克力:“观众们会喜欢这些点心么?”
“自然喜欢!”吴桐道,刚才经爷的允许,把这些点心尝了个遍,如今已经任性地爱上了泡芙的口感和味道。
“的确比预想的好。”金仲伦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打量着催雪楼的东西两座花厅,“东厅卖鲜花,西厅卖吃食,正厅挂戏院的宣传画。”
作为观众等候的花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利用起来,观众们愿意在花厅吃东西也可,愿意带到观戏楼上吃也可。
金仲伦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戏院里人流不息的盛景:“咱们去温家香铺。”
“香铺?”吴桐一愣,买香这类事情主子从来不会亲自去办。
金仲伦:“去瞧瞧他们的宣传画。”
……
因为是休沐日,千灯大街上格外热闹,木琴巷上的人流亦是络绎不绝。
便是吴桐,也不曾亲自来此买过香露香料,这类事情往往都是专门采买的下人来办的。
很快,主仆二人就找到了温家香铺,因其实在醒目——
大棵的玫瑰藤绕着廊柱攀长,乃至整个门廊皆是花叶的繁美。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四面高高的宣传画,令金仲伦不觉后退几步,才可看得清全貌——面前的这一幅,是幽深险峻的黑色山谷,却在山谷深处开出一树一树明亮照眼的白花!随着金仲伦慢慢的后移,这幅画便也渐渐完整起来,那黑谷白花的强烈对比,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美!这是什么花?似初雪,如冰芒,比白梅明耀,比梨花清敛。
“枳花。”金仲伦慢慢念出来,“这是……”
“这是一款香露的名字。”旁边一位同样驻足赏花的姑娘道:“看那大字,云中谁寄锦书来,这枳花便是其中的一瓶。”
金仲伦在心里轻叹,若论此画画工,实在有限,难得的却是尺幅,如此巨幅画卷摆列出来,任谁都要驻足一观,怕也会有像自己今日的发问:枳花?这是卖的什么?
连自己都想去闻一闻那枳花香露究竟是何味道了?可有幽谷清冽?可有白花幽纯?
更何况那些本身就对香粉香露毫无抵抗力的女子们,便听身旁又一女子叹道:“枳花,岂不是微冷清苦的气味了……”
便又有位围观的姑娘道:“我才买了隔云端,再没闻到过这样好闻的古香。虽说昂贵,但闻见这味道却也是值了。”
隔云端的宣传画就邻着枳花:云雾之中,有骑仙鹤的神仙般的男子,手持洞箫,容颜俊美,层层云雾缭绕间更是霞姿月韵。男子俯瞰凡间,神色于平恬中隐显惆怅。
隔云端,这又是一款香露的名字了。
金仲伦不免又看了看另外的两幅宣传画,其一是杏树下的执信女子,其二却是大江孤舟、黄昏落日,名字分别是‘八行书’和‘弱水三千’。
若是细想,这四幅画的确都与书信或思念有关
金仲伦看看四周,除了女子,倒也有三成男子围观,更多的是赏画或瞧个稀罕。
“这幅幽谷枳花画得好,颇有些半途山人的韵致。”已经有人开始评论了,并贴近画面从一角找到了画师的名字:“思存画会,醉墨。”
另有一个摇扇子的看客道:“这些日子思存画会的的画师们倒是涨了身价,夏家的书画铺子也开始经营他们的画作了。”
金仲伦对赏画不感兴趣,抬脚走进了温家香铺。
却不知,背后已经有几道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便是方才那两个看画的女子,其中一人道:“你可认得此人?”
另一位摇头:“这却不知了,说不准就是香铺的东家,温西岫。”
先前那人面色微红:“说不定他是金仲伦呢……”
已经习惯了承载目光的金总裁,步履从容地走进铺子,见大厅亦有男客,才放心地找了张桌子坐下。很快,便有小二过来招呼,穿得一身干干净净的布衫,襟上挂个小铜牌子,写了‘侍应’二字,手脚利索地为金总端来一杯玫瑰茶:“客官稍等片刻,先尝尝咱们的玫瑰茶,马上就有导购来给您介绍香露。”
抿了一口玫瑰茶,打量着设置成茶座形式的大厅,只觉得比茶楼的环境还舒服些。
大厅的四壁亦摆了‘云中谁寄锦书来’的小型宣传画,既装点了环境又起到了宣传作用,面前的原木茶桌上,除了玫瑰茶,另有一只琉璃碗,里面盛着各色糖果,旁边是一只造型独特的小花瓶,养着几朵玫瑰,配着一些星星点点的轻纱似的白色草花,倒格外合宜。
金总不免仔细看了看这只花瓶,上下伸展,中间是细细一掐的腰肢,有着简约的纹理,就像是……
“客官,您欣赏的这只花瓶就是我们最新系列的香露瓶,实则是一卷竖立摆放的信札,也暗合了‘锦书来’的寓意。”导购已经到了,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手捧一小盒香露试用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吭咔’就热了……
有人说到男主的话题,其实,截至目前男主已经出现了,也就是说,不会再有新来的男子会抢走女主。
每次说男主,都有人说女主她爹,这位先生也马上就要出现了,十章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