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谁是豆豆

  “木吼吼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罕见的强有力的笑声,差点将扶荭水阁的房顶掀翻。
  当水阁中的诸位看清走进来的这位老爷,都不觉惊讶,大多数人没想到笑笑遇见的第一位行人居然是个中年大伯。
  只有瑞彩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感慨今日瑛园的大好运气——这位笑到面无人色的老爷今日倒是见过,一身簇新的大红袍子,一笑起来眼泪就像小喷泉似的滋出来——这不就是方才在花田那边见到的那堆特能笑的人群里,最最擅笑的那一位么?!听那几位好事的太太议论,这位老爷应该是姓袁。
  瑞彩怀疑,旁边有人打个大喷嚏都够这位袁大伯笑半年了。
  笑笑自家也觉得分外幸运,简直是遇到了世界上笑点最低的大伯,此人本来还一直绷着脸儿,一听说眼前的小姑娘要给自己讲个笑话,立马就笑成一朵大丽花,准备洗耳恭听。
  其实笑笑并不擅长讲笑话,前世听的笑话也很少,能记住的只有一两个特别经典的。
  特别经典的笑话儿果然奏效,袁老爷在水阁门口笑得都快爆炸了。
  面对笑点特别高的人,讲笑话很让人尴尬;面对笑点特别低的人,居然也挺尴尬的。
  此时,袁老爷已经渐渐收了笑,跟着笑笑来到水阁,准备按照游戏规则,给众人把这个笑话再重温一遍。
  众人也纷纷好奇,温西巅拱手道:“晚辈们一时兴起,做些刁钻的游戏,还请前辈不要见怪才是。”
  袁老爷倒不理会那些虚套子,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咕咚咚喝见了底儿:“都笑渴了。”
  瑞彩最是好奇:“这位大伯,方才唐姑娘给您讲的什么笑话儿?”
  “诸位听好了,”袁老爷大有要摆龙门阵的架势,在桌前坐下,又喝了杯茶,才慢条斯理道:“话说,公冶长小的时候……你们知道公冶长这个人吗?”
  公冶长谁不知道啊?众人便七嘴八舌说开了:“公冶长是孔圣人的弟子。”
  “公冶长是孔圣人的女婿。”
  “是七十二贤人之一。”
  “德才兼备,终生治学不仕禄。”
  “据说此人还精通鸟语!”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袁老爷又喝了杯茶,也不知怎么,嗓子眼儿干得直冒烟儿,“话说,公冶长精通鸟语……”
  这位袁大伯可真能卖关子。
  笑笑也在一旁坐下来,边嗑着瓜子边听笑话,这位大伯讲笑话的水准可比自己高多了。
  “公冶长小的时候啊,一日去江边玩耍,见江边栖息着一大群野鸭子,便同其中一只野鸭攀谈起来……”袁老爷忍着笑,继续讲道,“公冶长便问它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这只野鸭子就说了:我成日里无所事事,不过就是吃饭,睡觉,打豆豆罢了。”
  袁老爷说到这里,还冲笑笑眨了眨眼,笑话讲到这份儿上已经把包袱甩出来了,袁老爷又适时地问诸位:“各位都猜猜,这打豆豆是做什么啊?”
  大家颇为合作地一起冥思苦想起来。
  温西巅:“下蛋。”
  瑞彩:“抓虱子?”
  西子:“就是吃豆儿吧?”
  袁老爷兴致勃勃地听着大家各种各样的答案,很有成就感的一一否定:“不对不对,不是不是~鸭子不吃豆儿吧?接着说,这位白衣裳的俊俏公子说说!”
  温西岫也被点名了:“飞。”
  “噗——”袁老爷笑得喷出口茶,指着飞过去的一群鸽子道:“这么说,这一群鸽子是打着豆豆过去了?哈哈哈……”
  温西岫:……
  连舒颜都发言了:“是去捕鱼吧,听说有一种鱼可以将肚子鼓起来,就像大豆子似的。”
  “噗——不是。”袁老爷得意地笑着,又指了指霓节:“这位公子说说看!”
  “是野鸭子练武吧?”霓节也少不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袁老爷听了霓节的声音,急忙道歉:“原来是位姑娘啊,实在不好意思……”话还没说完,突然又冲门口招招手:“这个方脸儿的姑娘!过来过来!你也猜猜!”
  ——才刚提着花篮走进水阁的池初荷,听闻此言,一下子拉下脸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哪里有那么方了?这位老伯也太没礼貌了。
  “来来,方脸儿姑娘也猜猜,野鸭子说自己每天吃饭睡觉打豆豆,你说这打豆豆是做什么啊?”
  池初荷娇羞一笑,仿佛当众开口很是不好意思,声音又低又轻:“依我说,这野鸭子的意思说不定是指讲笑话呢。”——她可真会指桑骂槐。
  “答错了,你说的这个最没谱儿!”袁老爷一口否定了答案,最后那个‘谱儿’字还吹了池初荷一脸唾沫星子。
  “大伯大伯,您接着讲啊!”瑞彩催促道。
  袁老爷便继续讲下去:“这公冶长也觉得纳闷儿,这打豆豆是什么玩意儿呢,打嗝儿呢,还是……排气呢?”袁老爷差点说出‘放屁’来。
  笑笑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喝彩了,这位袁大伯也太能添油加醋了,但这么听下去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池初荷本来兴致勃勃地打算将鲜花送在每个人手上,然后一人再给配首诗的——既然温西岫喜欢这种游戏的调调,自己便迎合他便是,不过一大群人做几个游戏罢了,这有何难的。——偏偏杀出一个穿红衣的老爷来,莫名其妙地胡说八道还罢了,偏偏上来就说自己脸方!
  池初荷长吸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偷眼看了看温西岫,见对方正面带微笑地听着笑话儿,心下便动了动,回头也叫丫头去街面上买几本笑话书回来,他爱听着个自家便讲给他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身边突然爆发出一阵雷动的笑声,把正走神儿的池初荷吓了一大跳。
  那个乡下来的魏瑞彩还傻呵呵地装模作样道:“我就是豆~豆~”
  大伙又笑作一团。
  池初荷觉得这群人很幼稚,没好气地使劲儿扇着扇子,心里有一种被怠慢的感觉。
  突然那红衣大伯一指自己:“她这个表情像不像豆豆?鼓着腮帮子撅着嘴,没好气地说——‘我就是豆豆!’”
  “哈哈哈!”众人欢乐地点点头,大家都说像。
  豆豆是谁?
  池初荷胀红着脸,心里一团纳闷儿,豆豆?
  刚才不还在说打豆豆吗?现在又偏偏说自己是豆豆?这不是欺负人吗!
  池初荷绷起脸来,下巴微微扬起,冷冷道:“谁是豆豆。”
  “你就是豆——豆——!!!”众人似吃了疯药一般无比欢乐地指着自己,响亮地吼道。
  池初荷快哭了。
  趁大家狂笑之际,偷眼看了看温西岫,他居然也在笑,池初荷简直快气死了。
  希望这场游戏赶紧完,这个红衣大伯赶紧走,这一帮子无聊的男女也赶紧散!自己已经想好了接下去的安排,偏要跟着他温西岫见识见识温家的整个园子呢。
  这位红衣大伯终于哈哈笑着走了。
  池初荷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花篮推向桌子中间,正要为大家介绍自己方才摘来的玫瑰,忽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水阁来:“三爷,咱们老爷喝多了酒,非要去骑马!谁也拦不住!还把二爷推了个跟头呢!三爷快去瞧瞧吧!”
  温西巅闻言,急忙起身要随小厮前去。
  温西岫也跟在其后:“我也去瞧瞧父亲。”
  池初荷的玉手刚拿出第一朵玫瑰,就眼见着温西岫匆匆离去了——这种事儿跟都跟不得,温老爷喝多了酒,自己一个姑娘家上前去像什么话呢?
  一时竟气怔了。
  “我们要去射箭场瞧瞧,你们去吗?”霓节向诸位发出邀请。
  “三姐姐也去?”笑笑颇为吃惊。
  舒颜笑道:“听说有一位射箭的奇女子今日也到场,我正想去见识见识呢。”
  一时,又有个小丫头走进水阁来:“姑娘,太太让您去睦茝厅帮她看牌呢!”
  西子抱歉地冲大家笑道:“恐怕要失陪了,今日午宴并没有陪宾客一起吃,现在少不得要过去打个花胡哨了。”
  西子作为温家的姑娘,陪宾客才是正理,方才同大家玩耍不过是忙里偷闲的事儿。众人便催促她快去,莫要在此地耽误工夫了。
  “池姑娘射箭吗?”舒颜问了一句池初荷。
  池初荷摇了摇头,那份娇羞也懒得装了。
  射箭?那是什么?男子玩都嫌粗野!射箭?这群疯女人要去射箭?
  “那我们先告辞啦!”瑞彩兴致勃勃地拉起笑笑,几个人便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扶荭水阁。
  偌大的桌子旁,只剩下了池初荷和她的花篮儿。
  池家的丫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主子将气撒在自己身上,顺手再赏两个响亮的嘴巴子。
  池初荷却突然一笑:“梦儿,咱们也去那睦茝厅看一看去。”
  梦儿闻言,急忙点头道:“是,姑娘。”
  “先在这儿理一理妆。”池初荷让梦儿拿出靶镜来照了照,方才去摘那一趟玫瑰,妆都快晒化了。
  又重新补了粉,搽了胭脂,点了水灵灵的粉色口脂,还将头上的鲜花除下来,从篮子里重新挑出两朵戴上。
  池初荷再次精神起来,恢复了龋齿而笑的娇羞姿态,迈起折腰步,袅袅婷婷走出水阁。
  “把那花篮子也带上,就当是给那些太太们的见面礼。”池初荷还不忘从荷包里取出香露瓶子,轻轻用小玻璃棍子蘸了点在耳后,一阵好闻的荷塘藕香瞬间弥漫开来,池初荷露出一个惬意享受的笑容——能做出此等香露来的人,定然与其他男子皆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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