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守望者
城堡中，迈洛等人围着一具蜷缩跪地的灵体。
此前那一系列瘆人的动静都来自于这个模糊的人形灵体，它尚且还保存有一部分的轮廓是可以看清的，那大概是披着的破碎斗篷、绿色的火焰以及暗红的目光…
尽管这些呢喃自语所说的是“一定要活下去”，可真实情况是，斗篷的碎片、火焰焚烧的痕迹、腐化的尸骸就在灵体不远处。
祂的本体早已经死去。
残存的最后一丝灵性，只是这嘟嘟囔囔的执念。
…
“它在嘻嘻什么？”严用靴子碰了碰那灵体，却是直接穿了过去。
“‘吾父’？”迈洛转头问摩根：“老酋长会不会刚好有给你们讲过诺登斯的后代的故事？”
“绿色火焰？暗红色眼瞳……这种造型在神祇中也太大众了一些…不过诺登斯确实有个子嗣是这个模样的。”摩根思来想去后给出了自己猜测的答案：
“外层空间的守望者——沃瓦道斯。”
“什么序列的？”迈洛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见过这位诺登斯之子。
摩根没有直接回答迈洛的问题，而是说道：“如其名号所指，群星战争结束之后沃瓦道斯奉命停留在幻梦境最外围星空，守望群星，盯防所有潜伏在星空的外在恶意。”
迈洛挑了挑眉毛。
那可不是普通神祇有资格承担的职责，除了必须拥有诸神的绝对信任之外，还得能打，非常非常能打的那种。
“那么能打的狠角色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严已经发现，这位沃瓦道斯的身体碎片几乎遍布整座城堡。
准确来说这也不是一座城堡，而是某种独石柱一样的建筑被击碎、坍塌之后形成的一坨废墟。
灵体只会喃喃自语，无法与人进行交流。
但它先前所说的那些话中已经透露了足量的惊天秘密了。
矛头直指的正是那“伏行之混沌”，那么是谁在诺登斯堕入深渊之后把祂的神子斩杀于此，也就不言而喻了。
…
“你不觉得有些很眼熟的痕迹么？”
“比如？”
“长戟、巨物、肉翅、混沌之火…”
“蒙宠者的四骑士啊……”
“原来是祂们。”
…
经过迈洛的提醒，严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恍然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片区域，处处都是血仇之人留下的气味、痕迹。
天灾、面具、贪婪、瘟疫。
迈洛和严在这四骑士的手中死过，而且不止一回。
所以恍惚之间，他们甚至有几分愕然，惊愕于自己竟然险些忘记了仇人的味道……
…
芙蕾雅和小炎也察觉到了平时插科打诨没个正经的这俩人突如其来的沉默。
对芙蕾雅而言，从冷原一路到这里，她都没有见过这种神情的迈洛。
哀伤与杀意同时交织在一枚瞳孔中所释放出的颜色是何其扭曲、令人动容。
迈洛从未提及过自己的遭遇。
芙蕾雅见过他身上那些骇人的疤痕，也清楚这来自的清醒世界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但她始终无法想象他的过去。
就连一旁骑在严肩头上的小炎甚至有几分害怕地主动爬了下来，不敢吱声。
…
四骑士曾给迈洛和严带来的压迫感与绝望是无可替代的。
在他还是黯影，他还是夜魔的时候，那已经d级别的压制力甚至不需要集齐四骑士之力，仅凭其中之一二，就足以把迈洛和严蹂躏至死。
但他俩心里都清楚，只要自己还没死透，墓碑梦境里的那场战就不算完。
…
“嘻嘻。”
严用脚后跟碾了碾地上的碎石。
在他看来，梦境诸神就是咎由自取，诺登斯才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若没有那场灭世的血月，祂们一家又怎么会落得如今子亡父逃的下场。
“说起来他的死法跟你差不多，也是透心凉。”迈洛指了指那灰白灵体身上的大窟窿对严调侃道。
“我可没说‘嘻嘻’。”严摆手，然后仔细端详沃瓦道斯仅剩的这一丝灵体：“所以你的意思是，四骑士把我们宰了之后，再跑过来把祂给宰了，对吧？”
“是的吧。”
迈洛没有选择把自己在墓碑梦境中最后与那个混沌影子做的交易告诉严。
…
“为什么呢？”严问道：“祂们在铲除异己对吧？”
“那就只有窥一下才知道了。”迈洛环顾了一番这四周，嘀咕道：“不觉得这里很像是一座天然大坟么？”
“试试看呗。”严知道迈洛想干什么。
…
很快，一个倒挂树状的狰狞图腾出现在破碎的地表，纹路以迈洛为中心，朝着四周围快速扩散。
嘻嘻城堡就这么成为了一座坟。
迈洛强行扮演了一回承办送葬者，随后闭上自己的双眼，顺利进入了沃瓦道斯的亡灵视角。
…
“他会这样持续多长时间？”小炎小心翼翼地凑到迈洛旁边，伸手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扒拉了两下，发现迈洛没有任何反应，眼睫毛都未曾抖动一下。
“估计需要一小会儿吧。”芙蕾雅见过迈洛把蛇人原地下葬的全过程，对亡灵窥视是有概念的。
“噢噢。”小炎懵懵懂懂，在一旁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开始发呆。
不一会儿，她忽然察觉到一些异响，于是转头看了一眼，随后扯了扯严和芙蕾雅的衣角问：
“他这样也是正常反应吗？”
“嗯？”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迈洛身上正在嗤嗤冒着黑气，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脸上的肉也都在抽搐着。
“废话这肯定不正常啊！”
…
……
而亡灵视角内。
这绝对是迈洛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一次窥视。
他先是见到了星空一角，见到了卡达斯山诸神殿堂的余辉，见到了幻梦境的初始流光…
再然后，在亡灵视角之中，他见到了一个具备独立人格、被绿色火焰包裹着的斗篷。
这时候迈洛才反应过来，自己并非立足于沃瓦道斯的视角在回溯祂的记忆，在这个意识领域中，他扮演的角色依旧是迈洛·瓦尔罗坎，而沃瓦道斯，祂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并不显得晦暗，却十分复杂、且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当祂身处于星空背景之下，最微弱的一枚星辰的光芒也能盖过祂的身影。
或许也正因如此，在那场对抗外神、奠定幻梦境统治的群星战争结束之后，沃瓦道斯便肩负起了外层宇宙空间的守望者的职责。
就这么遁入星空，日复一日，监视着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的外在神祇。
可祂始终没能预料到的是，灾厄有一天竟然来自于后方。
而当祂横穿外层空间抵达幻梦境的时候，诸神的时代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所有祂曾经熟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眷族们恐慌，信徒们悲恸，旧日们缄口不言。
于是沃瓦道斯开始追寻父亲的足迹，发现那足迹竟指向了清醒世界。
可诸神的契约还在，沃瓦道斯依旧铭记着神祇不可轻涉清醒世界的规则，祂清楚那片动荡、古老的陆地下埋葬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而就在沃瓦道斯踌躇不前之际，肥肉堆积而成的女巨人、戴着面具的少女、被绳索和符文束缚着的蓝焰人、以及一只长着双翼的丑恶生物找上了门来。
四骑士。
百万蒙宠者中的顶尖战力之一。
沃瓦道斯自然不会陌生。
在那场群星战争中，祂们都是幻梦境这边的，是同一阵营的战友。
很神奇吧？
蒙宠者们口中的天父与真主，那为行走在岁月长河中的千面之神，那自称伏行之混沌的，祂并非梦境诸神，卡达斯山上也未曾有过属于祂的神座。
严格来说，祂应该是外在神祇的一员。
然而在群星战争中，这位有着千万张面孔的外神却站在了梦境的一方。
至少，祂麾下的骑士、巫师是如此。
……
而就如诸神们普遍认知中的一样，祂是喜怒无常的，是变幻的。
于是在血月过后，沃瓦道斯成了四骑士第一个清算的对象。
也许是因为那场群星战争中沃瓦道斯做出过什么出格的决定，也许是因为祂尝试进入清醒世界，也许仅因为祂诺登斯之子的身份，四骑士不想让祂接下属于诺登斯的那些庞大数量的信仰之力。
总之一场血战之后，沃瓦道斯成了这一地的碎屑。
然而祂身已死，道却未消。
因为离开幻梦境太久的缘故，沃瓦道斯已然不在人们熟知的神序列之中，然而祂从未迷失、消散，因为似乎在外层空间守望的那段漫长岁月里，举目的茫茫星空给予了祂某些更为独特的能力。
那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
……
“所以你让夜魇在这海域上蛊惑经过的路人……嗯，就是想要找到一副合适的躯壳？”
迈洛看着自己视角内那被绿焰包裹着的斗篷。
他并不觉得这算什么高明的手段：
“理论上，现在各大神殿都在玩的，不就是这个路子么？再造神躯？”
…
沃瓦道斯并未直接用言语回应。
事实上这是祂的意识领域，是祂的亡灵视角，意念直接传达即可。
祂的意思很明确——
“不，我等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