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海底
沃瓦道斯说了一句令人很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就在记忆碎片中和迈洛打了起来。
……
那是一种极度诡异的感觉。
过往任何一次窥视死者的亡灵记忆，都不过是调取死者生前画面的一个过程，是一个很简单的步骤。
但这一次，死者的记忆中居然还有自主意识。
那就像是，你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经常有鱼，但突然某一天，你跟鱼干起来了……
…
沃瓦道斯，外层宇宙空间的守望者。
在祂尚且还存留在民众记忆的那段岁月里，祂与诺登斯一样，狩猎邪恶的旧日及其眷族，同时还帮助许多低阶种族对抗过异次元的入侵者。
祂的存在远比表现来得复杂，只因为如今幻梦境界面上已经很少再能找到与祂相关的痕迹了，祂不曾拥有神殿，在驻守外层空间漫长岁月以后，人们也逐渐淡忘了这位曾强大且好战的神祇的存在。
而不知那浩瀚星空给予了沃瓦道斯什么，祂并未像既定规则中所说的那样，在被信徒遗忘之后彻底消亡。
在亡灵视角内，迈洛所能看到的沃瓦道斯的记忆碎片也确实是不连贯的，不只是不连贯，其中很多记忆前后都存在较大出入，就像是……像祂换了个人一样。
…
或是孩童时期在迷魅森林中蹦跑的画面，接着画面一转又是群星的鏖战，一段祥和时光过后，开始老去，然后又是襁褓中孩童的视角…
迈洛一度怀疑沃瓦道斯是老年痴呆还是精神分裂。
而最大的疑题依旧是，这个抛弃宗派信仰掠夺机制的神祇，不曾建立属于自己的神殿与体系，孤身在荒芜的外层空间肩负守望的职责，却活出了与其生父诺登斯一样长的寿命。
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
不过迈洛也只能强行按住内心的这一困惑。
因为接下来他将面对的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子。
而在这亡灵视角领域中，沃瓦道斯也算是向迈洛展现了什么叫做守望者的压制力。
与过往迈洛对抗的那些生命体所使用的元素法则不同，沃瓦道斯更精通的是祂通过对星空的漫长凝视而得来的规则力量。
…
祂的意念与迈洛进行厮杀的场地也随着亡灵记忆的滚动而不断切换。
西部世界的花田、卡达斯山脉下的冰湖、渺无人迹的砾石沙漠、再到激战的星空与深邃骇人的深渊。
时间、空间等准则在记忆中都是错乱的，就像沃瓦道斯这意志灵体本身一样，都是错乱的。
祂的模样一直在不断地变幻着，只有在那星空背景之下迈洛才能看到绿焰斗篷的最强姿态，而沙漠、冰湖、草原…等其他不同场地上，他又看到的又是另外几个时期的沃瓦道斯，或是少年郎，或是孩童，或是壮年，甚至在卡达斯山下，那个朝着自己爬来的，竟然是襁褓中的沃瓦道斯。
所以双方这场厮杀的节奏是完全扭曲错乱的。
也许上一秒对方捏碎了一枚陨石化作熔岩朝自己泼洒而来，下一秒却又变成稚嫩孩童平尽全力却毫无作用的小拳拳…
最诡异、最令迈洛捉摸不透的是，所有这些不同时期的沃瓦道斯，竟然大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循。
必须祂在孩童时期是个男孩的形象，而到了少年时期却又变成了女孩，到了老年时期又成了另一物种…
甚至与祂被四骑士斩杀之后留下的残缺白灵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
所谓的沃瓦道斯与祂的亡灵记忆，就像是一团乱麻，像是把多个人的记忆打碎了混合到一起。
也只有在极少数的一些片段中迈洛能感受到守望者的恐怖压迫感。
而即便是在星空之下，他竟然也在前后遇到了多个不同的沃瓦道斯，虽然祂们都被绿焰环绕着，都披着晦暗斗篷，但迈洛依然可以找到个体之间的明显差异。
…
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
…
直到战斗结束，迈洛都无法透过亡灵视角弄清楚这个问题。
因为那甚至不是完整的记忆碎片，也许是四骑士把祂的意识打碎搅烂了，也许是祂自己所为…
但沃瓦道斯死前的谋划是真实的，亡灵记忆中的意志也确实是在等待迈洛的到来。
在祂的认知里——
“你也是奈亚在人世间的代行者……”
“祂从来都是仅凭善变的一念，随心而动…”
“而自以为清醒的你，却不知自己只不过是祂诸多棋子的其中一枚…”
“你所以为的那些……阴谋也好与搏杀也罢，到头来不过也只是……为了达成祂某个突发奇想的念头罢了……”
“还以为破局的契机在你身上…”
“……现在看来，或许守望者，根本就没有破局的资格……”
“或许，吾父早已将我的一切断送了……”
…
……
亡灵视角内，这场战斗几乎在每一个记忆画面中都上演了，却没能在任何一个片段中撑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打了，但并没有完全打。
处在于一种，古怪的因果悖论的临界点的前后不断踌躇。
记忆中毕竟是已然发生过的一切，但沃瓦道斯的认知出现了混乱，所以亡灵视角呈现的内容亦是混乱的，可同时祂的执念却又无比坚定，祂要夺取迈洛的意志控制权，掌控迈洛这个所谓的“混沌的代行者”，这是沃瓦道斯认知内的一种“破局的方式”。
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祂与迈洛的每一场战斗，都未能分出胜负。
而无法分出胜负，对祂而言就是负。
最后那段类似呓语一样的对白，便是守望者的意志消解之前仅剩的所有表达欲的抒发了。
…
说实话，迈洛并未在沃瓦道斯的记忆中感受到过于强烈的情绪，甚至连明确的敌意都没有捕捉到。
祂的整个灵魂，都是混乱的。
这或许就是独守星空的后遗症？
…
但哪怕是错乱的记忆，也同样有其存在的价值。
沃瓦道斯没能成功“拿下”迈洛。
而迈洛也没有完全“拿下”祂，因为残留在此地的沃瓦道斯早已经被四骑士毁了，祂遗留的灵视、力量和记忆，与祂的身躯一样都是残破不堪的碎片，但对迈洛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
再怎么说这都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神祇的亡灵视角。
窥视的结果绝非仅仅只是得到那些被历史掩埋的古老秘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知识、灵视，还有对灵视者而言已经足够称得上恐怖的力量。
从另一角度来说，如果是完整的沃瓦道斯的亡灵记忆，以迈洛如今的灵魂强度还真不见得能窥得什么东西，别忘了san值这个概念永远是相对而言的……
…
……
“他好像醒了。”
芙蕾雅是最先注意到迈洛苏醒过来的。
而迈洛刚伸了个懒腰，就被冲上前来的严一把掐住脖子，速度之快，连他都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摁到了地上。
接下来的画面几乎是以毫秒为单位串联起来的——
芙蕾雅的骨刃抵住严的后脑勺。
小炎的火瞳对准芙蕾雅的胸口。
…
事实上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峙也只大概维持了十几秒。
直到严问出问题，而迈洛也顺利地给出了答案——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件很酷的事情是什么？”
“打架的时候把招式的名字喊出来。”
“哦答对了耶，那没事了没事了。”
俩人就这么迅速恢复了正常。
严松开了迈洛，迈洛则一脸淡定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领子。
剩下芙蕾雅和小炎俩人面面相觑。
“应该没有烫伤你吧？”（后者踮起脚尖，伸手搓搓前者的胸部）
“呃……没事没事…”
…
看起来也只有严能或多或少猜到迈洛在亡灵视角内遭遇了什么。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家伙真的占据了我的身体，理论上肯定也已经得到了我的全部记忆，所以不管你问什么我都是可以答得上来的不是么？”迈洛对严道。
然而严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扯淡的正确答案的，不是么？”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那是扯淡噢。”迈洛微微讶异。
严却道：“不，我其实打从心里觉得那是很酷的。”
“好吧。”
…
而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扯淡着的时候，嘻嘻城堡开始融化、溃散。
那些墙体崩碎的废墟、断裂的石柱，以及散落四周的属于沃瓦道斯的身体碎片都一一消散融化，沉入沼泽地深处，甚至连汇聚在这片海水上的泥泞物质也一并消失，众人脚下一空，直接跌落到海水中，所幸是这里并没有旱鸭子。
是的，谁说炎魔族不能学游泳了？
…
不久之后，猫咪船过来将他们一一拉起。
而那小飘荡在空中的夜魇修改了风向之后也遁入了夜色消失不见。
原先迷路了的黑帆船此时又一次踏上了航线正轨，夜间奇妙遭遇就仿佛是一场奇妙的集体入梦似的。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的是，所谓的正轨并不存在于如今的航海图上，经过昨夜那场亡灵窥视之后，一些在漫长岁月之前就已沉入海底的陆地正在缓慢浮出水面。
你可曾听说过，姆大陆，或是利莫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