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没有错,不用赎罪
谭主竟然愿意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陈霁月鼻头越发酸涩,他泪如雨下,扑簌簌不停坠落的珍珠染湿了谭俞胸前大片衣襟。
“呜呜呜……谭主……”绵延如缕、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得让人心疼。
“……霁月……不哭了不哭了。”
谭俞看得心疼,抚上了他吹弹可破的侧脸,陈霁月将脸轻轻靠上,分外珍惜眼前人。
这份温情,他做不到不沦陷。
原来、原来自己这种从龌龊风月场所里出来的下贱货也有人愿意捧在心里以命珍视。
这种被人誓死保护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好得不真实,好到唯恐一戳就破。
谭主,虽然你愿意用命护我,但我不愿意你无辜受冤。我陈霁月何德何能啊,能让谭主你爱护到如此地步。
你这么好的人……就该长命百岁。
陈霁月这时深刻意识到,原来画本里的故事不全都是糊弄人的……
爱真的能让人缴械投降,温养一腔孤勇。
若事情真的到了没有转圜余地的绝境,为了不拖累谭俞,他誓必会心甘情愿赴死。
陈霁月痴痴凝望谭俞,带着不甘和哭腔道:“三殿下定然不会放过所有涉嫌害死他爱君的人。谭主……如果到时候奚仲被逮捕了……供出了我……”
陈霁月已经哽咽得快说不出话了。
“你一定置身事外啊,不要管我……本就是我间接害死了人。我已经很心满意足谭主可以为了霁月做到如此地步了……”
可惜了,安稳日子又要被自己毁掉了。
“霁月,你只是提供了毒方子,罪不至死。相信我,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管你到底的。”谭俞见不得他如此绝望,摩挲着他的脸,揩去他的泪珠连忙劝慰。
陈霁月没有因此乐观,反而心底一片凄凉。得罪了皇女,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放过。
况且以三殿下现在的雷霆手段,抓到奚仲是迟早的事。
他更不信奚仲不会供出自己。
人性之恶,如刺眼的阳光不可直视。
可以说,除了谭俞,陈霁月谁都不信。
陈霁月决定说出倌楼事变真相让谭俞厌弃自己,“谭主,为了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枉死……真的……真的不值得。”
他本来想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的……
亲自打破自己苦苦经营的好形象有着堪比抽筋剥皮的痛苦,这样比喻丝毫不夸张,谁愿意爱人眼里的自己肮脏、嗜血、手沾人命呢。
但只要谭主平平安安的,一切都值了。
陈霁月松开环抱谭俞的手,身子如水瘫软跪膝俯地在谭俞脚边,“谭主,我还有件事没有与你坦白。”
“霁月,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快起来,地上又硬又凉,跪在地上会给你的薄膝打上青印子的。”
眼睁睁看他滑下去的谭俞不明所以,回过神后,连忙蹲下想把他拉起来。
陈霁月埋头于胸,他不敢看谭俞干净的眼眸,谭俞伸手拉了他好几次都没成功。
一头泼墨青丝丧气殃殃地倾泻地面,陈霁月故意佝偻的身躯恨不得钻进平地间缝里去。
“霁月,有事起来说不行吗?不要这样,你起来说我也会好好听的。”谭俞心疼他。
陈霁月反手压住谭俞想拉他起来的双手,一字一句艰难道:“谭主,我手上沾过血,我不单纯,我做过坏事,我杀过人……”
跪着的姿势代表赎罪。
谭俞没再动作,她瞬时明白了,他是在向自己坦白以前死活不愿透露的不堪过去。
她静静听完陈霁月的忏悔,陈霁月脱盔卸甲似的坦诚相待让谭俞的心分外难受。
霁月该是多么绝望啊,为了推开自己,为了让自己放弃他,活生生撬开他如洪水猛兽般的屈辱前半生。
“所以……谭主,我在你面前的温婉淑良都是装的,我实际上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会处心积虑害死人的刽子手。”
谭俞没说话,“…………………”
屋内的气氛十分压抑,静得可怕,与屋外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喧闹声简直是两个极端。
眼泪落地的啪嗒啪嗒声在静谧的氛围里听起来格外清亮,“谭主,这样的我,你肯定会厌恶至极吧……”
谭俞还是沉默,“…………………”
陈霁月见谭俞迟迟不回应,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头也埋得不能再低了。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可是心真的好痛啊,就像被人抓着往死里捏一样。
谭俞的手渐渐从他的手下抽出,这一过程也带走了陈霁月的灵魂和神智。
他不敢挽留,不敢重新握住,更何况他整个人现在都是战战兢兢、无措地发着抖。
“……谭……主……”真难熬啊。
陈霁月死命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渐渐的,血渗出来成了天然口脂,只不过过于腥气和可怖了些。
手上再没谭主的温度……
谭主这是对自己敬而远之了吗……
你终于要离开我了吗……
果然谭主不能接受,这样也好,至少她会选择明哲保身,不会被自己拖累了。
陈霁月蜷缩着身子,眼睛紧闭,捂着肚子,他拼命压制有些想反胃的感觉。伤心过头真的会让人思绪紊乱、身体异常。
突然————!
“霁月,抬头看看我吧。”
陈霁月倏尔睁眼,他不可置信抬起头。
视线陡然相撞,谭俞再次看到了陈霁月眼里显而易见的瞳颤。
我是在做梦吗——!?
谭主知道真相后……还、还愿意与我说话——!!??
“谭、谭主……”
谭主还是一如既往温柔,她在对自己笑,脸上也没有任何嫌恶的表情。
他突然就没了恶心反胃的感觉。
谭俞拨开了他凌乱不堪、几乎遮完眼的瀑布般长发,并将其仔细挽在了他耳后。
“你今日出来可认认真真打扮了好久,这时怎么就不注意形象了呢?”谭俞语气带着三分打趣,还有七分宠溺。
“谭主……”现在的陈霁月只会重复这两个字。
谭俞伸出指腹揩去他氤氲的泪水,又凑近温柔地擦拭去他嘴角弥漫的丝丝缕缕血迹。
陈霁月看着近在咫尺的谭俞,不自觉咽下涎水,他眼波不自然流转,里面全是痴恋。
谭俞觉得陈霁月这样任凭她随意处置的呆愣样子十分乖巧可爱。
霁月,其实你说的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就在我们见面的第一天。
谭俞双手捧住他白里掺粉的脸,目光柔和,泛着涟漪,像看珍宝。
她笑意温存,仔细哄道:“这一切都不怪你,你做得很对,保护自己和家人总是没错的,那些折磨你爹爹和你的人死不足惜。”
一直折磨陈霁月的心魔轰然倒逝。他没想到,谭俞没有像看怪物一样看待自己,她还是像以往一样理解自己,永远站在自己这方。
破防往往就在一瞬间。
“谭主——!我——!”陈霁月猛地前倾扑倒在谭俞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呜哇——!……呜呜呜呜呜呜……”他曲着臂靠在胸前,双手也死死抓紧谭俞的衣领。
陈霁月将脑袋枕在她的肩,不顾形象放声大哭着,身子也一抖一抖抽动着。
谭俞红着眼睛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左手环住他盈盈一握的腰肢,右手置于他的颈后部轻轻捏揉表示安慰。
谭俞不觉得陈霁月做得不对,反而觉得他分外鲜活坚毅、有勇有谋。
“霁月,你很坚韧,你救了自己,也解救了好多与你一样不幸深陷泥潭的可怜人。”
不是人人都想沦为待宰的羔羊,毕竟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