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二 药方
罗先生一身秋叶黄绣大朵木槿花通袖衣裳,配着瑰红挑金纱百褶马面裙,简单地圆髻上插着两支藤木簪,显得极为清爽,却不失喜庆。
洛娉妍一见罗先生这身装扮便知道师傅并未真的生自己的气儿,故而才敢那般放肆。
但是对于第一次见到罗先生的景蕴,却莫明觉得有些紧张,尤其是罗先生看他的眼神,冷凝而锐利。
景蕴急忙起身,掸了掸并没有皱褶的袍子,躬身见礼道:“瑾轩见过师傅。”
洛娉妍见他这样儿,竟是比见自己父亲还要慎重,不由觉得好笑,罗先生却是用眼角斜了景蕴一眼,一边儿朝里走,一边儿淡淡地道:“锦乡侯世子到访,实在是有失远迎,还请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洛娉妍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朝景蕴望去,景蕴却是不以为意地挑眉一笑,淡淡地道:“罗先生既是我夫人的师傅,自然也是我的师傅,还请师傅受弟子一拜。”
说着景蕴一撩袍裾,便双膝跪了下来,果真朝着罗先生行礼跪拜大礼。罗先生也是一愣,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景蕴的礼,偏洛娉妍正好堵在她背后,往后一退,正好撞在洛娉妍身上,哪里还退的开?
单凭洛娉妍能够识破皇贵妃中毒一事,景蕴便肯定罗先生定不简单,至少也是个高人,此时行礼乃是心甘情愿,洛娉妍此时自是愿意帮景蕴一把,见罗先生后退瞧瞧往前挪了半步,正好扶住罗先生的胳膊。
洛娉妍歪着头朝罗先生俏皮地笑道:“师傅既是妍儿的亲长,自然也是妍儿夫婿的亲长,受他一礼又有何妨?”
罗先生哪里看不出洛娉妍的心思,但想着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徒弟的夫婿,罗先生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世子既是如此说,那请先起来吧。”说着罗先生便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一直跟在罗先生身边儿的小丫头清月,见此急忙在罗先生跟前儿放了两张软垫儿。云袖也急忙上前帮忙,斟了两杯茶,用托盘托着站在洛娉妍与景蕴身后。
景蕴朝洛娉妍微微一笑,二人双双上前规矩地朝罗先生再次跪下磕头行礼,从云袖递上的茶盘中,取了茶,敬给罗先生。
罗先生这次倒没拒绝,俩人的茶都浅浅地抿了口,又从袖笼里取出两只荷包交给二人,轻声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望你们好好儿珍惜这缘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能陪你们走过一生的,便是彼此。”
景蕴嘴角微微勾起,就连眼眸都泛起温柔的光彩,点头应道:“师傅说的是,瑾轩定然谨记。”
罗先生见他那样儿,放心了不少,点头道:“起来吧,在这儿用过晚膳再回去。”
又见景蕴起身时,不忘扶着洛娉妍一道,罗先生对景蕴倒是越发满意了起来,若不是觉得这婚事太急,影响了洛娉妍学业,罗先生对他倒是没什么不满意了。
二人陪着罗先生坐下闲聊了一会儿,洛娉妍突然将话题转到昨日进宫之事,小声儿道:“当时刚进永宁宫,娉妍便闻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像极了几个月前师傅给我闻过的。”
洛娉妍此言一出,景蕴便急忙朝罗先生看去,却见罗先生皱了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洛娉妍问道:“妍儿可是闻真切了?”
洛娉妍点了点头道:“一开始还不能确定,但是进入皇贵妃寝殿时,那味道格外浓郁,娉妍怎能闻错?”
说完洛娉妍一脸疑惑地道:“但奇怪的是,娉妍悄悄给皇贵妃抚了脉,却是除了虚弱什么也没感觉道。更奇怪的是,娉妍问过三皇子妃,永宁宫中,只有皇贵妃一人生病……”
罗先生的脸越发阴沉了起来,好半晌才斜睨了紧盯着自己的景蕴一眼,淡淡地吩咐道:“你先出去,我与妍儿有话要说。”
景蕴闻言便朝洛娉妍扫了眼,洛娉妍急忙笑道:“师傅,既然瑾轩也唤您叫师傅,何必瞒着他?”说完洛娉妍更是掩口笑道:“师傅怕是不知道,他的医术天赋,可比徒儿高多了。”
谁知罗先生却是摇头道:“此事不必多说,想必世子爷也没工夫跟我学医。”
景蕴急忙站起来躬身行礼道:“师傅唤徒儿瑾轩便是。”说着再次看向洛娉妍,抿嘴笑道:“师傅有令弟子莫敢不从,妍儿不必多言,我在外边儿等你就是。”
说着景蕴果然直起身,朝门外走去,谁知刚跨出门外,罗先生却又突然唤住了他,叹息道:“算了,你也进来吧,说不得这事儿还需要你帮忙。”
景蕴一愣,点了点头依旧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罗先生却是满脸落寞地道:“那药方祖上得自蜀地大山之间,具体怎么回事儿,已经太过久远,我也不知,但是我却知道那药无药可解。”
罗先生这话一出,景蕴顿时急红了眼,“噌”地一下站起身,瞪着罗先生问道:“那药方都传与过何人?”
不等罗先生发作,洛娉妍已是大变了脸色,跟着站起身,瞪着景蕴皱眉呵斥道:“爷就是这么尊师重道的?”
洛娉妍声音高昂而尖厉,一下子唤过景蕴神智,顿时也是一脸灰败,低头解释正要解释,洛娉妍却是已经重新坐下,挽着罗先生的胳膊道:“师傅便原谅瑾轩这回,他自小在皇贵妃身边儿长大,皇贵妃就跟他母亲似得。”
罗先生摇了摇头,红着眼眶望着洛娉妍,哽咽道:“妍儿不知,为师的母亲,当年,也是死在这药方上的!”
说完在景蕴与洛娉妍震惊地目光中,罗先生竟是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好半晌罗先生才止了泪,洛娉妍亲自伺候着净了面,才听罗先生断断续续地讲起了那段她并不愿回顾的往事。
原来当年罗先生的父亲,为了研究出这药方的解药,欲要亲生试验,被其母亲知道后,便偷偷抢在了前面。尽管她父亲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没能解了母亲的毒,令她母亲痛苦的煎熬了六七年,最终还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