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人情冷暖

  这样振奋人心,提升士气的好事,蓝明东怎么可能不支持?
  当下就点头,还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于连和汉文一同负责,倒是一副光风霁月的做派,让人不由暗自佩服。
  第二日一大早,于连和汉文两人带着七八个心腹小厮,抬了两大口箱子坐在一进院的门口,按着花名册叫人领赏。
  霎那间,整个小岩山从上到下都是欢呼雀跃,因着立功大小有所不同,斩杀贼人最多的能得三百来两,最次者,烧火抱柴的婆子丫鬟,也有二三十两的进项。
  另给庵堂捐了两百两的香油钱,每位师太僧袍,僧鞋,僧帽,各两套。
  至于战死的人,抚恤更厚,会将银子连同骨灰一同送给他的家人。
  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多的钱财,真真是让人兴奋,不少人私下里都说,要是再来一仗就好了,这可比领俸禄给力的多啊。
  就是在生死边缘上挣扎了一圈的师太们,都是喜笑颜开,毕竟她们这儿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有名的宝刹。
  除了两百两的香油钱,蓝大夫人还要做一场超度的大法事,里里外外这么一算账,两年的开销都出来了,岂能不乐?
  蓝明东出门散步便恰逢其事,亲眼所见之下,一时也是心有所感,立即转身回房,吩咐人磨墨,斟酌再三后,提笔写了出京后的第一封奏折。
  他以此事为因,后面却是说到了大周的奖罚制度上,洋洋洒洒,竟是写了上万字,字字都是由衷之言。
  不得不说一句,忠臣,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走到了什么地方,他忠于朝堂的那颗心,都是不会变的啊。
  待得再度启程,沐凌铉的伤势虽有好转,但离完全痊愈还有段不小的差距,顺理成章的就和蓝家结伴而行,一同踏上了往平京而去的官道。
  不得不说,剿灭了老虎涧的马贼,对这一带的影响甚为巨大,一路上,不但闻风而至的老百姓们夹道欢迎,送鸡蛋,送水果的以表感激之情。
  就连****上都安分了许多,恐怕这会就算他们知道蓝家的家当不菲,身怀缴获贼窝的巨资无数,也不敢冒死前来打主意了,闹个有钱没命花,又有何意义呢?
  这一日,慢慢悠悠前行的车队,终于到了大原城,大原太守和大原守尉这对文武一把手,双双在城门口迎接。
  大原太守姓许名明云,字明敏,和蓝明东是同一年中举的,只不过一人乃是状元,一人是二甲末流。
  两人虽属同年,但运道却是截然不同,蓝明东原本一区区富家子,就因为中了状元,先是被崇北侯慧眼识珠,招为东床佳婿。
  后又简在帝心,成了保皇派的中流砥柱,二十年多年匆匆而过,蓝明东成了一人之下的左相。
  而许明云靠着家族助力,兢兢业业的办差,到如今也不过是三品太守,午夜梦回,他曾经无数次的嫉妒过蓝明东的****运。
  总觉得,要是自己能成了崇北侯的女婿,未必就能比蓝明东做的差。
  这件事,许明云隔三差五的的就会想起,这么些年下来,都成了怨念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堂堂的蓝左相阴沟里翻船,被圣上贬官外放,哈哈,许明云的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
  这下可好了,两人都是正三品,就算他是四府尹之一,可官阶大家平级,谁也不比谁高一点。
  而他许明云脚底下踩着的,可是自己的地盘,就算蓝明东在能行有本事,也不过是个过客罢了,除了看自己脸色,他还能嚣张的起来吗?
  双方一见面,不约而同的,许明云和守尉张彤声都是先后忽略了蓝明东,对睿郡王和宣平侯世子那是无比的热情。
  甚至就连胡志行都排在蓝家诸人的前面,谁让人家的老子可是一品大员,吏部尚书!
  若说许明云是有意为之,故意冷落,好让蓝明东面上无光,那张彤声就是发自内心,他手下的刘将军,这次寻边却捡了个大漏,凭白在沐世子的手里,分了一杯羹。
  好在刘将军是他拐弯抹角表弟,当下就给他府里送了七八箱好货,哎呦喂,打开一看,简直是耀眼生花,枉他在大原城呆了五年了,都没这一次孝敬的收益多!
  对于大方赏赐了这一笔横财的沐凌铉,他可真是感激涕零,恨不能赶紧跟这大名鼎鼎的西地小霸王搭上关系,以后但凡再有此等好事,自己和属下,不是也能发点小财吗?
  末了,还是装样的许明云先腾出空儿,过来和同年寒暄,但见他拱手轻施一礼,笑道:“哎呀呀,这不是肃谦兄吗?”
  “高进贤弟,快过来,肃谦兄可是我们那一届的状元,你一定得认识认识。”
  张彤声岂能不知这位是谁?
  只不过和许明云的明褒暗踩想必,他反倒不愿意与这人做同样的事情,真是宁愿讨好沐世子,也不愿跟在许明云身边,一句话说不好,可就要被蓝大人误会,他和许明云是一派的了。
  可奈何,许明云这老奸巨猾的,点名叫他,张彤声也只得是抱拳拱手,很是亲热的说道:“肃谦兄有礼,小弟张彤声,字高进,十几年前也是从隶属咱家老侯爷麾下,五年前前才调到西边来,此番你我兄弟相聚,也当属缘分,以后兄若有差遣,小弟定不辱命。”
  却是旗鼓鲜明的,站在了崇北侯的那一边。
  许明云脸色登时一僵,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暗骂张彤声不是个东西,惯爱和自己分个高下。
  讨好一个失势的官员,还要打着崇北侯麾下的名头,我呸!谁不知道你是镇北都督的走狗么?
  就算镇北都督是老侯爷一手扶植起来得,可是小树长成参天大树了,还会安心做柳家的应声虫吗?
  你这个镇北都督的心腹,到底是听老侯爷的,还是听新主子的?
  恐怕是个人心里都有数吧!
  对于许明云的小瞧,张彤声的交好,蓝明东都是坦然受之,并无半点不高兴显露出来。
  你看他笑容和煦,姿态潇洒,谈吐高雅,举手投足间,久处高位的气势悄然宣泄,让人看的心动不已。
  其实早在和岳父,大舅兄密议之时,蓝明东就已经想到了,未来,被贬官的自己,绝对不会少遭白眼。
  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再加上他在牢中的领悟,使得蓝明东格外的具备超然之态。
  要是梁云旗此刻在这里,必然要感叹一句,“蓝大人又精进了......”
  他以前在京城,素以儒雅大度著称,可这儒雅大度里,少不得有两三分是刻意为之,落在明眼人的心中,难免流于行迹了些。
  现在,蓝明东显然是万事随心,处处都是自在随意,一旦所有的表现都发自内心了,给人的感觉,自然是自在淡然的真君子。
  不过,蓝明东的心理素质好,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
  比如蓝宏森,这位蓝家的嫡出公子,到了此时此刻,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捧高踩低。
  不单单是许明云和张彤声,这两位当地说一不二的大员,将睿郡王,沐世子等人放在了第一位。
  就连别苑伺候的下人,都是跟着主子的风向,看人下面起来。
  不但安排的住处,蓝家是最偏,最阴之所,就连要个水,用灶房自己煲个汤,都要先出银子,才能顺利达成。
  林怀德早就把蓝家看成了一家人,见状真是怒火丛生,简直比自己受了冷待还要气愤,忍不住的就要替蓝家出头,却被沐凌铉拦了,“阿德且慢,这件事情看似不好,其实未必。”
  “你难道不觉得,此事对森弟也是一种历练么?”
  林怀德那是什么人?
  宫里长大的孩子,最是知道人情冷暖。
  你的宠的时候,人人都跪在你脚底下,恨不能将你捧到天上去,就为了能跟你沾点光,得点好处。
  可一旦你有朝一日失了势,那么对不起了,就算是最低等的小太监,宫女,也能逮住时机,生生的把你作践死。
  蓝宏森在京里,乃是左相嫡子,身边追捧的人多不胜数,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歌功颂德之言,被这般对待,还真是没有过。
  一念及此,林怀德不禁苦笑着摇头,“唉,还是翰飞兄想的多,你提醒的很对,想来蓝伯父将森哥哥带在身边,未尝不是让他多经些世俗之事的意思。”
  就此熄了相助的心思,闭口不言,和沐凌铉两人冷眼旁观,亲眼瞧着蓝宏森上这一堂所谓人情冷暖的现实课。
  接下来两三天里,大宴小宴不断,因着许明云那一段不可对人说的诡异心思,他对蓝家女眷是格外关注些。
  不但嘱咐自己的夫人,要殷勤周到,甚至在府衙宴客的那一天,还放下身段,偷偷跑去看了次。
  过后,他在书房作画一副,感叹几句,却不想被有心人看到,反倒为蓝大夫人母女种下了祸根。
  这些大大小小的宴会,不管于情于理,蓝家都会是主人家邀请之列,可受到的待遇,却是有好有坏,良秀不一。
  蓝佳音从某些贵夫人的眼中,甚至看到了很深的敌意,忧心之下,少不了提醒母亲,让她这几日赴宴时,佩戴上外祖母苦心求来的宝贝。
  还别说,她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却是在关键时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一切,还得从太守夫人举办的玫瑰花会开始说。
  太守邢夫人,也是南方大族之女,和许明云也算是门当户对,这位儿女双全,甚至连孙儿都有了,也算是位如意的全福人。
  唯一一点,这位邢夫人善妒,为了防止自家老爷偷腥,甚至连外书房都安置了眼线,而那日许明云的种种作为,便被她全然知晓。
  晓得自家老爷居然对蓝大夫人存着不要脸的心思,邢夫人心里这叫一个怒不可遏!
  当下,连着两晚上都没能睡好,到底忍不下这口气,便特意又办了一次玫瑰花会,请了众位相得的夫人,并京城的贵客一同开心开心。
  事前,邢夫人就和最要好的两位夫人定下计谋,定要让蓝大夫人母女,今日在宴会上丢尽脸面。
  别说你是什么侯府千金,到了咱们大原,揉圆搓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话引子,是从蓝佳柔身上开始的。
  邢夫人趁着小姐们见礼的时候,便故意拉着蓝佳柔不放,问这问那的好不亲热,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给小儿子寻媳妇儿。
  蓝大夫人一思量,自家这位是庶女,若是许家也是庶子,成其好事,也不无不可。
  可开口一问,邢夫人都还没说话,她身边的鲁夫人便无比惊讶的说了句,“什么?三小姐是庶女?”
  “那怎么能行?”
  “许六公子那可是嫡子,身份不般配啊。”
  另一位陈夫人也按着预先说好的,添油加醋道:“怪到说话这般小声小气,搞了半天,是庶女,大家看看,蓝五小姐就被蓝大夫人教养的大方端庄,这三小姐就缩手缩脚,不像个样儿,真真是嫡母心......”
  这话要是几位夫人背地里暗自议论,其实也不是个什么事儿,毕竟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没事做的时候,也就是闲磕牙。
  说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也都是寻常事儿,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要当着着人家的面,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那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根本就是故意挑衅,刻意打脸嘛。
  蓝佳柔本还羞涩的含笑,这会是面红耳赤,泪水直流,喏喏的小声辩解,“不,不是的,母亲对我很好......”
  她心中害怕,瞧着更是怯弱的紧,落到别人眼里,是被嫡母拿捏的厉害了,连正眼都不敢瞧一眼呢。
  鲁夫人越发得了意,拉着蓝佳柔好一阵心疼,“哎呦呦,瞧着可人疼的小模样,乖乖,别伤心,就是许六公子咱们高攀不上,可我有个侄儿,年方十六,也是一表人才......”
  这竟是拉媒说纤的媒婆么?
  邢夫人看着蓝大夫人涨红的脸,,心里那叫一个痛快,笑眯眯的瞧着蓝佳音,说了句,“依我看,其实我家小六和蓝五小姐更般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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