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解开心结
梁有仁拱手回道:“大人,小的刚才就已经问过那管事了,那管事说虽然主人回了南边,可家中的佣人并不算少,因此景致最好的院子,都是经常打扫的,皆是干干净净。”
“咱们这边的主人不算很多,我们俩算了算,只需多为小姐们收拾出一个院子就成。”
“而那些本就干净的院子,也只需去换了帐幔,床褥即可,倒是便利的很。”
蓝明东闻言,不禁和沐凌铉相视一笑,拍手道:“好,好,好,真是不错。”
“常言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儿个就挺好,一会就让于连去安排,让各位主子先派人过去打理,明日咱们就搬过去。”
梁有仁躬身应是,起身到一旁站好。
蓝明东见他不卑不亢,行事周全,心中很是欣赏,对沐凌铉赞了句,“世侄,你这位管家办事甚是老道,着实不错啊。”
夸完了,还命于连赏了梁有仁五两银子。
银子不算多,但贵在一个脸面不是?
可梁有仁一听这话,神色却是一动,末了带着一抹不好意思,走至屋中,拱手道:“蓝大人,小的有个不情之请。”
蓝明东此刻心情正好,大手一挥,颇显豪气的说,“咱们两家也算是患难之交,有什么话只管说,怕的什么?”
梁有仁一咬牙,‘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蓝大人,小的不要赏银,只想求大人给小的那未出世的孙儿,起个大名。”
“您是做过相爷的贵人,小的也想让孙子沾沾您文曲星的才气,将来给小的考个功名,光耀门楣才好。”
“哈哈。”蓝明东没想到自己落魄了,反而能看到,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这些底层的人,也许身份不够贵重,可是他们的感情真挚淳朴,比那些整日只晓得勾心斗角的达官贵人,不知道强了多少。
他原本正在春风得意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高高在上啊?
却被无妄之灾带累全家,丧母死弟,举家远赴夏旱冬冷的平京就任。
就算蓝明东早在和岳父商议之时,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己本身的生性也颇为豁达,可在接连遭遇妻病子伤之后,他的心里也是有怨恨的苗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忽忽闪闪的扑腾着。
但就在此刻,他阴暗的心里猛地被骄阳所照亮,那些还没成型的阴暗物质,迎面就被驱散了个无影无踪。
舒坦啊!
敞亮啊!
蓝明东不觉间便站起身子,双手后负,在原地踱了会步子,好一番慎重的斟酌。
这才抬头对梁有仁说,“诗经有云,维申及甫,维周之翰,不如便叫周翰,希望他日,你那孙儿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周翰,梁周翰,好,好名字!”梁有仁接连念了几遍,觉得寓意好不说,还不拗口,不禁是连连称好。
沐凌铉见他喜得抓耳挠腮,不禁骂了句没出息,主动帮着问了句,“伯父,那要是女孩子呢?”
这个蓝明东倒是没多想,张口就来,“欣怡,欢喜愉悦之意,女孩子用最好不过。”
过了会,主仆俩相携告辞,出了院门,梁有仁原本高兴的表情,顿时被为难所代替。
“我的世子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此番进京,老主人召见老奴,询问咱家夫人的事儿,高兴之余,便和小的话起了家常。”
“他老人家得知小的的儿媳妇要生,当场便兴致勃勃的给起了名字,您说说,这会又让蓝大人起了名字,到时候,孩子可用那个名字好啊?”
没错,刚才梁有仁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沐世子讨好蓝明东的小花招,效果的确很不错,就是梁有仁很为难,一个孩子,就得了两个名字,是好?还是不好?
是叫,还是不叫?
沐凌铉却是半点不以为意,摆手道,“这有什么为难的?”
“一个做大名,一个为表字,多好?成年束冠的事儿都给你顺便解决了!”
梁有仁苦不禁是笑连连,暗想:“好我的世子爷那,表字可是冠礼后才用的好不好!”
“难不成在小孙儿未冠礼前,老奴就躲着这两位走么?”
到底沐凌铉积威甚重,他也只敢在心里默默抱怨几句,下一刻,便颠颠的忙着吩咐小的们收拾行礼,准备换地方住了。
沐凌铉直接去看望刚醒的蓝宏森,顺带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蓝佳音刚走没多会,蓝宏森便让古书进去给她传个话。
林怀德深深的看了沐凌铉一眼,暗道对手老辣,还真是不好对付。
眼珠子一转,开口询问道:“沐世子,昨天晚上,本郡王和那许太守周旋良久,那厮畏惧诚王妃,不愿得罪王家,打定主意要做缩头乌龟了。”
“可恨那王友志如此嚣张,竟当众打伤森哥,这口气不出,堵得人胸口疼,不知世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沐凌铉正在懊恼,怎么就和小丫头堪堪错过了呢?
不能将好消息亲口告诉她,不能看到蓝佳音欣喜的笑颜,真是堵得人胸口阵阵发疼啊。
他心里有事,将林怀德的话听进去一小半,漏掉一大半,当下先脱口接了句,“可不是,心口就是疼得慌!”
蓝宏森却是看出来他眼神发虚,正在走神,没想到走神的人,爆出这么一句诡异的话。
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沐凌铉被他笑的回了神,不着急圆场子,而是先夸了他一句,“受此大挫,还能坦然面对,不怨怼,不自哀,很好。”
蓝宏森轻抚额前伤口,撇了撇嘴,“哼,那王友志大我几岁,却怕落榜丢人,迟迟不敢应考,还美其名曰,厚积薄发!”
“我原本今年便要应考,岂料家中出了变故,是以便决定三年之后再应试。”
“我打算下战书一封,约他三年后京城见,不妨考场上见真章,二位觉得如何?”
这可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比沐凌铉打算好的诡计,可要冠冕堂皇的多。
若是到时候蓝宏森高中榜首,而王友志不如他,甚至落了榜,那可是明晃晃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抽了王家的大耳光!
想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小兴奋,就是这时间隔得久了点,沐凌铉挠了挠头,面上支持蓝宏森,可心里还是不准备放弃自己的计划。
过阵子就先教王友志一个乖,三年后再狠狠的踩上一脚,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蓝佳音正在屋里服侍娘亲用药,便得了古书传来的消息,欢喜的打发锦珠,蔡妈妈去收拾,笑吟吟的用帕子给娘亲擦了擦嘴角,柔声道:“沐世子的眼头一向高,他亲自瞧中的地界,一定好。”
“古书不是说了,那边的主人是南边的,院子里修建的也是那边的特色,您不是最喜欢小桥流水了么?”
“明儿咱们搬进去了,女儿就陪着您好好散散,可好?”
蓝大夫人这会得的是心病,心病就需心药医,对于女儿的贴心周到,她感触良多,相应的,心里越发觉得愧疚。
觉得都是做父母的无能,这才连累孩子们跟着长辈受苦,自己的女儿,那可是捧在手心里的珍宝,现如今却要住在这阴暗憋屈的客院。
出门做客,要受那些锥心的难听话,闭门谢客,就连想用山泉水沏杯茶,都要被刁奴明码标价。
还有什么比这些个更窝囊?!
蓝大夫人越想越觉得后悔,当初根本不该带着孩子们赴任,说什么增长见识,现在看来,根本是含屈受辱才对啊。
她一分神,居然被口水给呛住了,当下就咳嗽了个昏天黑地,把蓝佳音给吓的呦,呆呆的站在牀边垂泪。
看着胡妈妈和大刘妈妈忙乎,自己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一片,脑海里全是前世娘亲为父亲殉情而死的情形!
心痛的无以复加,胸口憋得像是要炸开。
蓝佳音猛地推开正在给自家夫人擦拭水渍的胡妈妈,扑到床沿大哭,“娘亲,您好狠得心啊!”
“您心里眼里只有父亲,全不想,您要是不在了,我们这些没娘的孩子有多可怜?!”
“别人家有娘亲遮风挡雨,嘘寒问暖,我们兄妹有什么?”
“娘亲,我们也是您嫡亲的孩儿,您怎么就不能为孩儿们坚强些呢......”
她哭的声嘶力竭,说的话字字锥心,把里外伺候的丫鬟妈妈雷了个不清,全都张口结舌的瞧着自家小主子发疯。
蓝大夫人这个被女儿拽着哭诉的,反而是最先回过神的一个,别的还没功夫想,一下子坐起来,先抱着蓝佳音哭喊心肝肉,可怜的儿。
下人里,是胡妈妈先从震惊中清醒,她心里发酸,眼中含泪,赶紧就劝大小两位主子。
先劝夫人莫要伤心,“您这般的痛哭,小姐岂不是越发伤心起来?”
再劝小姐莫要任性,“您这般的不管不顾,您说出心里话,算是痛快了,可夫人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大刘妈妈擦泪叹气的也跟着劝,这娘俩足足哭了一刻钟,才算是收了声。
蓝佳音一边擦眼泪,擤鼻涕,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糊涂,怎么就把前世今生混到一起了呢?
口没遮拦的胡沁了那么些,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可怕的事?
蓝大夫人先前一直憋着,忍着,生生弄出了一身的毛病,这会跟着女儿大哭一场,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暗悔自己真是钻了牛角尖,自怨自艾的也就罢了,偏还走不出来,白白的折磨起女儿来。
自己躺在牀上,急在女儿心上。
孩子的心里不知道多惶恐无助,偏还得****的赔笑脸,夜夜照顾自己这个为人母亲的。
人都说为母则强,可自己呢?
唉,真是老了老了,还犯了这么一个不该犯的错。
丢人那......
她净过面,用香脂抹了脸,抬起胳膊左右一闻,恶心的说道:“好重的药味,快去烧水,本夫人要沐浴。”
又吩咐墨画,“取了老夫人给我新做的那套,百蝶穿花绡纱褙子,长裙来。”
这却是想要振作起来的意思了。
底下的丫鬟,妈妈都高兴的不轻,向来稳重的彩蝶,都因为心不在焉滑倒,把手里端的银盆扔的老远。
水溅了白芍一身,白芍本是含着泪,这下又因着衣裙被泼湿,生起了气。
指着一脸茫然的彩蝶嗔道:“你个沒神的丫头,弄湿我的裙子事小,吓着夫人小姐事大。”
“这样的不稳重,也配做大丫鬟么?”
蓝大夫人失笑道:“哎呦呦,不就是摔了个盆子,弄湿衣裙么?”
“彩蝶起来,去让你墨画姐姐开了箱笼,取一匹颜色好的软缎,给你白芍妹妹做条新裙子赔礼。”
彩蝶能在四个大丫鬟里排老二,那也不是个笨的,闻言一抹眼泪,连忙凑趣,“夫人,不单单是白芍的裙子湿了,婢子的裙子也湿了呢。”
“看在婢子平日里精心伺候的份上,您也赏婢子一匹料子做新裙子吧。”
蓝大夫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乐呵呵的吩咐大刘妈妈,“都赏,都赏,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大刘妈妈,一会按着名册,给这些小丫头们都做套新夏衫,颜色要好,款式要巧。”
蓝佳音瞧着病歪歪的娘亲,在自己闹过一场后,竟奇迹般的来了精神,不禁是啧啧称奇。
“难道我刚才是误打误撞,在我是喊出了心中不平事,对娘亲却是当头棒喝?”她心里欢喜的紧,含着泪有点傻的跟着大家笑。
蓝大夫人沐浴过后,也觉得有点乏,毕竟刚才又哭有笑,闹腾了一场子,干脆便只留了墨画伺候,自己抱着女儿稍作休憩。
沐浴过后的娘亲,香喷喷,软绵绵,靠在她的怀里真是再舒服了没有了。
蓝佳音再不想多说一个字,闭上眼睛,美美的享受着自己和娘亲的温馨时刻。
就在昏昏欲睡之时,仿佛听见自家娘亲轻声叹息,“乖箐箐,是娘不好,娘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娘绝不会离你们而去,你们几个都是娘的心头宝,娘怎么舍得不要你们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