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点也不警醒

  次日,九阿哥往园子里去了一趟,就带回来了好消息。
  “汗阿玛点了两个翰林给十五阿哥开蒙,日子就定在初七,已经派人往各家传话去了,明天伴读就要住进来……”
  舒舒听了,带了欢喜。
  这西花园南北就几百步,就算姐弟俩一个住在大南边,一个住着大北边,也就是一刻钟的路。
  小六年岁在这里,又是伴读身份,十五阿哥又住这边,平日里来这边也是应当的。
  到时候姐弟两个不说日日得见,三、五日见过一回也好。
  可是幼弟是个馋嘴的,想着宫里的例菜,她就迟疑了。
  实在不能恭维。
  去年入宫选秀,吃的她飘飘欲仙的,饿瘦了好几斤。
  可是伴读所不单单是小六一个,还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的其他伴读。
  园子里还有太子妃,她也不好越过太子妃,插手伴读膳房。
  舒舒就叫来小棠吩咐着:“将咱们的油炒面、藕粉什么的收拾两份,再准备两个上等封,回头交给那边的嬷嬷……”
  伴读入宫,从的是侍卫例,自然没有从家里带使唤人的规矩,都是宫里安排太监、嬷嬷统一看顾。
  有她这个皇子福晋出面,那边的嬷嬷也会心里有数。
  又想起西花园的屋子多是闲置许久,即便现下烧了几天,也不如城里的暖和。
  舒舒又对小椿道:“先头不是还留了两张硝好的狼皮?拿来一张给小六做褥子……”
  说完,想起之前给十五阿哥预备过开蒙礼,道:“我记得有个红铜笔架,是个狮子,小巧精致的,找出来给小六做开蒙礼……”
  九阿哥在旁,听她连连吩咐,都跟着犯酸。
  “又不是奶娃娃,都半大小伙子了,哪里用如此操心?”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小六虚岁八岁,可是生日小,才六周多,怎么就大小伙子了?”
  九阿哥道:“那也不能太娇惯,男孩还是当立起来……再说他们这一拨总共是八个哈哈珠子,你这样处处看顾了,对小六也不好……”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之前点的哈哈珠子里有海拉逊的侄孙,换成了太子妃的侄儿三等伯富达礼的儿子!”
  海拉逊,是先前的内务府总管。
  九月里在围场发生熊伤人事件后,海拉逊就留遗书自缢了。
  虽说死无对证,可是皇上跟前,也不需要证据。
  即便没有明面上处置海拉逊,可是没有谥号,亲族也没有叫承世职,这一家已经废了。
  他的侄孙,自然也不适合入宫为皇子的哈哈珠子。
  夫妻对视一眼,晓得这是对太子妃与瓜尔佳氏的安抚。
  “太子妃娘家这一支是大族,祖父、父亲前些年都没了,可家里并没有衰落,还有叔祖父是两广总督,一个堂伯是云南巡抚,一个堂叔是仓场侍郎,一个堂叔是正白旗汉军都统,其他在地方上、在京里当差的也不少……”
  九阿哥说道。
  舒舒却想起一件事。
  康熙提拔赫舍里家人与瓜尔佳家人,安抚完太子,安抚太子妃。
  可是越是安抚,彼此怕是心里越是不自在。
  这样的话,康熙还放心让太子监国么?
  江南到京城两千来里,到时候京城发生甚么,可是鞭长莫及。
  怕是康熙自己都不放心。
  可上头的阿哥都带走了,留下四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三个当差的阿哥。
  九阿哥与十阿哥年岁在这里,就是凑数的。
  四阿哥眼下还稚嫩,也不当用。
  步军都统不用说,是皇帝心腹。
  宗室诸王中,肯定也有康熙的心腹,这样才会放心。
  至于为什么不留着大阿哥,怕自己不在,两个宝贝儿子相争,有所损伤?
  还是连带着大阿哥这里也防备着,那就说不好了。
  眼见着舒舒无聊,九阿哥道:“别猫在园子里,爷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舒舒有些懒得动。
  这一片未来会是著名的“三山五园”,可是眼下大部分还是荒郊野岭。
  去年雪大,不少地方还是积雪覆盖,并没有什么景致。
  九阿哥道:“不往远走,就在南边稻田,爷带你逮麻雀去。”
  麻雀?
  油炸麻雀!
  烤麻雀串!
  小时候的味道。
  后来就是吃了刑的。
  现下不好直接油炸烧烤,也可以做成麻雀鲞。
  舒舒馋了,道:“走,正好也练练弓箭,都手生了!”
  九阿哥挑眉道:“那咱们今天比赛,看谁逮的多?”
  舒舒瞧着他脸上带出的得意,就晓得那个“逮”字有蹊跷,却是没有揭穿,配合的点点头道:“行,那就比赛好了!”
  九阿哥嘴角上翘,小声道:“若是赢了,今晚你去西屋睡……”
  这就是夫妻俩的小官司了。
  自打孝期开始分房。
  而后东西屋的也没个准数。
  后来两人说好了,要是住西屋,就都听九阿哥的;要是住东屋,就都听舒舒的。
  都是小情趣罢了。
  舒舒也不扫兴,只道:“那爷可得加紧了!”
  夫妻俩换了轻便衣裳,穿了皮靴子。
  为了陪着舒舒,显得不那么突兀,九阿哥也带了口罩。
  九阿哥身后是何玉柱与孙金,舒舒身后跟着核桃与小松。
  宫门出去,南边与西边就都是稻田。
  上面大多数的地方都是积雪覆盖,偶有土地露在外头,就有鸟雀落下来。
  小松身后备着两张弓,一张是舒舒的,一张是她自己的。
  终于能出来放风,她脸上都带了雀跃。
  舒舒则是望向何玉柱与孙金,两人背着布袋,可不像是装了弓箭的,像是长竿子什么的,一人多高。
  九阿哥站在稻田中四下眺望,发现了西南不远处有个小土坡,有不少土地裸露在外。
  他就对舒舒招呼道:“走,到那儿去!”
  到了跟前,何玉柱与孙金两个从背着的口袋里拿出来两个扫把。
  两人开始扫雪了。
  片刻的功夫,就扫出来两丈见方的一块空地。
  何玉柱手中,则是拿出来一捆竹杆,几张卷起来的大网。
  舒舒见状,明白过来,这是要粘鸟。
  她示意核桃、小松上前帮忙,自己也过去搭把手。
  总共是三张渔网,都是一丈来长,按照围三放一,在旁边支了起来。
  主仆几个一通忙活,三面的渔网都撑开来。
  而后孙金从袋子里拿出来个小口袋。
  在空地上撒着。
  是黄澄澄的谷子。
  做完这一切,九阿哥道:“咱们走远点看着……”
  一行人又走开了百十来步。
  就有路过的鸟雀落下去啄食。
  舒舒也收了弓,吩咐小松道:“你自己去顽,换个方向多走几步,别在跟前惊扰了麻雀……”
  小松点头道:“那奴婢就往那边看看,要是能逮着兔子就好了,麻雀没肉!”
  舒舒记得兔子不需要冬眠,道:“去吧,就是小心些,别摔了,逮着了……做风干兔……”
  她实际上是惦记麻辣兔肉了,可是想着正月里忌动灶,那还是出了正月再说。
  省得回头有什么不顺当的地方,心里犯膈应。
  小松应声去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九阿哥见状,跟舒舒嘀咕道:“这就是生错了,本该是个小子才对!”
  舒舒笑着说道:“也是憋坏了,等往后咱们出来就好了。”
  九阿哥想着黑丫头可以拉七力弓,正经有几分傻力气,道:“南巡的时候得带着,爷也能放心些……”
  他这样一说,舒舒想起侍卫的事道:“爷身边呢,出门总是侍卫处临时拨侍卫下来,也不方便,等咱们搬出去,是不是可以给爷分侍卫了?”
  九阿哥想了想,小声道:“多半还是侍卫处那边拨人过去固定当差,缺还挂在侍卫处,要是直接从下五旗选侍卫,那不就跟分佐领差不多了么?汗阿玛要是不想十弟插手下五旗旗务,多半这旗籍的事情不会挑明,不过爷估摸着就是正红旗了……”
  正红旗大小旗主都是一家,其他小领主也多是两家旁支,铁板一块,水泼不入。
  十阿哥以后下旗,摸不着旗权。
  舒舒却想到正蓝旗。
  安王府肯定要倒的。
  八阿哥惦记夺嫡,也没有好下场。
  那正蓝旗就剩下豫郡王后裔,自家要是入正蓝旗,稳稳当当一个小旗主。
  就是正蓝旗旗主,说不得也有一争之力。
  舒舒略微有些心动。
  不过也不着急,时间还久着。
  只要盯着九阿哥,别沦为八阿哥的附庸就好。
  那样别说小旗主,说不得以后还要被牵连。
  这会儿功夫,远处的空地上已经落了不少鸟雀。
  何玉柱与孙金看着九阿哥,等他示下。
  九阿哥却摆摆手道:“你们老实待着,爷跟福晋去!”
  总共百十来步远。
  舒舒也乐意活动活动筋骨,就带了笑被九阿哥拉着手跑。
  “呼啦”、“呼啦”,原本在地上啄食的鸟雀,被两人的动静惊吓,四处乱飞。
  只要撞到捕网的,就没跑,都给粘住了。
  “哈!哈!”
  九阿哥大笑出声。
  舒舒大致数了数,三面粘网,足有三、四十鸟雀,效率是高。
  “怎么样?乖乖认输吧!”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
  “可是有些费人……还是让何玉柱他们俩撵吧……”
  舒舒有些喘,道。
  别看九阿哥眼下得意,方才脚下打滑来着,要不是舒舒拉住,差点跌倒。
  加上两人戴着口罩,猛跑起来并不舒服。
  九阿哥也不应声,而是拉下口罩,随后从胸口掏出一物,放到嘴边一吹,就响起尖锐的“哔哔”声。
  “哈哈!爷有哨子!”
  九阿哥吹完,跟舒舒显摆道。
  舒舒实在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那方才不拿出来?大雪地里跑,也不怕摔了?”
  九阿哥笑着说道:“不撵就没有逮鸟的乐趣了……”
  四阿哥站在不远处,看了个齐全,很是无语。
  他往园子里去,正好看到小松撵兔子,就带人往稻田这边查看,正好看到九阿哥夫妇带人在此。
  还以为他们做什么,然后就看到了小两口撵麻雀。
  都是成丁当差的人,还没有半点正形!
  带着福晋逮麻雀,这是正经人能做出来的?
  十七了,不是七岁!
  宫里暗潮涌动,京城也有了不对之处。
  索额图家被围了。
  佟家夹道外也有了巡丁把守,许进不许出。
  还不知接下去会有多大风波,九阿哥一个御前当差的皇子,居然一点儿都不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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