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蚀骨派
顾慎与吕渊明一番畅谈，从吕府中出来时，天色已然渐黑，大片的火烧云连绵天际，残阳落山。
橙红昏黄的阳光洒下，给京城披上了一层澹红色薄纱。
兴化坊中，三三两两行人走在灰色大理石道路上，向一名气质出尘、五官俊美的青年男子投以惊羡目光。
修行一途，本就在不断完善自身肉体，剔除杂质，随着修为的提升，修士的容貌和气质都会提高，所以修真界中普遍是多俊男美女的。
不过顾慎本就长相英俊，底子更好，如今更是如谪仙一般，站在那里，仿佛与尘世格格不入。
走到道路拐角处，顾慎回头看了一眼，吕渊明还站在府门前，面露不舍的看过来。
顾慎心中喟叹。
老吕虽有灵根，但终究是下品灵根，加之凡尘琐事繁多，注定难以筑基，寿不过百。
而对顾慎来说，百年不过眨眼之间，他要修炼，要外出，要做很多事情，要用很多时间。
日后，两个人能把酒言欢的次数，真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了。
心中略微感慨，顾慎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隐于巷子深处。
......
......
数日前，蚀骨派。
一座大殿中，悬挂着近百块碧玉材质的巴掌大小牌子。
啪！
啪！
两道碎裂声响起，惊动值守弟子。
值守弟子闻声赶来查看，便看到两块命牌碎裂，掉落在下方的木盒中。
值守弟子见状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
一刻钟后。
两枚碎裂开来的命牌被送到了蚀骨派宗主常宝华的手中。
常宝华看着代表着周长老、吴长老的两块碎裂命牌，面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这种通体碧玉打造的巴掌大牌子被称为命牌，由炼器师炼制而成，在炼制过程中，将修士的一滴精血滴在上面，这命牌便会与修士休戚与共，一旦修士殒落，这命牌也会炸裂，算是将死讯通知宗门，令宗门有所准备和行动。
命牌的炼制殊为不易，在蚀骨派中，只有长老一级的高层方才有资格拥有命牌。
而此刻，代表着周长老和吴长老的命牌碎裂，也预示着二人殒落。
“胤国，神秘元婴，必然哪里出了意外。”
常宝华眉头紧锁，心中琢磨。
他之前派遣周、吴两名长老与执事王振雄一同前往胤国，将那名隐居在胤国京城中的元婴修士或招降或斩杀。连两名元婴期的长老都遭遇了不错，更遑论区区金丹期的王振雄了。
只是常宝华现在并不清楚，令周、吴两名长老殒落的原因出在哪里，是被那隐居胤国京城的元婴修士反杀？还是出了其它变故？
卡察！
两块碧玉材质的命牌，被愤怒之下的常宝华硬生生捏成齑粉。
他欲重现蚀骨派巅峰之际的辉煌，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才下令要尽量招降那修士，吸纳进宗门为自己所用，只是现在不仅没有将那人招降，反倒还搭进去两名元婴长老，一名金丹六层的执事，这如何不令他感到恼火？
呼！
常宝华吹了一口气，将手中玉质齑粉吹落，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看着天上曜日。
他以神识传音，通知了一位宗门重量级长老前来。
很快，便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常宝华房门外。
不等对方敲门，常宝华便开口了，“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人迈步走进来，看向背对这边的常宝华，单膝跪地，恭敬道：“宗主，您唤我？”
此人长相普通，肤色泛黄，头发半黑半白。
常宝华这时方才转过身来，看向对方，道：“老九，你如今境界也稳固了，我此番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这名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被常宝华唤作‘老九’，乃是蚀骨派九长老，半年前刚刚突破到化神期，将境界稳固下来。
九长老突破到化神期后，深刻感受到元婴期与化神期之间的差距，只有突破到化神期或者与化神修士交手，才能真正体会到那句“化神之下，皆为蝼蚁”的现实和残酷。
实力大大提升后，九长老自然也是信心膨胀，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宗门任务，好在宗主面前证明一下，只是之前多次想要外出，都被常宝华以‘刚刚突破，需要稳固境界’为由拒绝。
如今听到宗主有任务要交给自己，九长老顿时激动不已，连忙向常宝华追问详情。
常宝华便将事情给九长老讲了一遍。
九长老将常宝华的话在心中记下。
“隐居在胤国京城的元婴修士。
“能够斩杀周、吴两个长老，如此说来，此人有可能是元婴后期修士了？说不得是元婴巅峰？但无关痛痒，不管是元婴后期还是元婴巅峰，都是一掌拍死的结果。
“不过，按照宗主所说，或许也有其它可能。
“按照那王振雄上次带来的情报，那人斩杀一名元婴初期修士都极为艰辛，如果王振雄的情报准确，那人绝对没有本事斩杀我宗两名元婴中期长老，唔，说不定暗中有其它修士出手。
“哼，不管是谁敢插手，既然惹了我蚀骨派，便要付出代价！”
即便是在整个修真界中，化神期修士都是一方巨头，都是真正的强者，如今这九长老突破至化神，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九长老有一种‘本大能出手，定手到擒来’的自信：“宗主，此事交予我，您且放宽心，半月之内，我定活捉那害我宗长老的凶徒，带到山门里用其元婴给您点天灯！”
常宝华轻轻一笑，点头道：“好。”
看着信心十足的九长老，常宝华也是振奋许多，又交代了一番，便让九长老下去了。
房间中，又一次陷入宁静。
常宝华转身，走到蒲团前，盘腿坐下，准备运转功法开始修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常宝华勐地睁开双眼，面色阴晴不定。
方才修炼之时，他想到这件事，竟有些心季，越想越有几分担心。
深吸一口气，他再次用神识传讯的方式，唤来了一人。
“宗主，唤我何事？”
房门被推开，一道魁梧身影遮住了阳光。
常宝华看向来人，站起了身子，道：“六长老，此番找你前来，却有一事。”
六长老身材高大，站在房中，如一座小山，常宝华身量也算颀长，但在这位六长老面前，却显得格外纤细。
六长老瓮声瓮气，声调不高，嗓门极大，“宗主，且吩咐。”
常宝华又将之前说与九长老听的话重新给六长老讲了一遍，最后严肃道：“老九虽说已经突破化神，但终究时日尚短，我担心对方也不简单，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我想让你在后面跟着老九，若其一切顺利最好，若是有变故出现，你便出手。”
六长老如今已经化神三层巅峰，距离化神中期只有一步之遥，在蚀骨派中，修为仅次于宗主常宝华、三长老、四长老，也是这常宝华的左膀右臂。
此番让六长老跟在后面看着，常宝华也能放心，将其视为一张镇压敌人的底牌。
六长老拱手弯腰道：“是，宗主。”
常宝华点了点头，道：“你去吧，老九现在应该还没走远，你悄悄跟在后面即可。”
六长老郑重道：“是，宗主。”
说罢，这位六长老便转身离开，向九长老离去的西南方向飞去。
一切布置妥当，常宝华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那股不安方才散去。
有六长老跟随在后，便是出了什么老九应付不了的变故，也能由六长老控制住局面。
......
......
七日后。
胤国，京城，秋明坊。
顾家，正屋，次卧。
顾慎盘腿坐在床榻之上，面前摆放着《戮仙剑法》和《青龙法身》这两门玉阙级灵技。
“不愧是玉阙级灵技。
“多日来不断参悟，才终于取得些许进展。
“总算看到入门的希望了。”
顾慎心中感慨。
当初参悟《太白剑》和《金霞遁法》时，顾慎很简单便入门，月余便接近小成了。
而如今参悟这《戮仙剑法》和《青龙法身》，顾慎的悟性和天赋都更提升许多，但仍感觉起码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入门，前前后后，想要入门便要两个月时间，这还是理想状态。
“呼！”
顾慎长出一口气，眉宇之间有几分疲惫，他将两门灵技收起来，开始略作休息，回忆之前的事情。
从东荒至西土，横跨大半神州大陆，行程亿万里，如今想想，都如恍然一梦。
西行一程，他收获许多，修为得到了提升，从元婴九层一举跨入化神三层，堪比寻常修士数百年苦修，甚至多数修士终生也迈不过这道坎；收获了诸多灵器、法器、丹药、灵石；与大雷音寺交好，得到了两门玉阙级灵技与盖世级强者本明禅师的手札一份；也有丰富的经历，巧遇孙丰庆，斩杀虎头山匪盗，见证无生教魔女凶威，大魏皇朝惨遭追捕，金沙山......
顾慎叹了口气。
如果说，此次西行，令顾慎触动最大的，便是金沙山清心寺的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仁慈，收纳当时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自己，顶住大魏皇朝神武禁军的威胁，但这般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师，最终却因为与大雷音寺无甚交际，不在莲华禅寺庇佑范围之内，而惨遭魏帝毒手。
想起当日从本明禅师那里听来的话，顾慎后背不禁冒气一丝丝寒气。
“拿本明禅师没有办法，也对付不得莲花禅寺，仅仅是因为泄愤，魏帝便随手将慧能大师斩杀。”
顾慎感到愤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认识到修真界的一个残酷规则——单打独斗处于劣势地位。
“体现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散修永远在修真界的底层，便是化神期的散修，相比其他大势力中的化神修士，也是要弱上一筹。”
修真界中，普遍是宗派弟子地位高于家族弟子，家族弟子又高于散修，可见散修生活之凄惨。
顾慎之前没怎么考虑过建立势力的问题，但慧明大师的事情，倒是给他敲了一个警钟，面对那种大势力时，单打独斗的散修天生便处于弱势地位。
意识到这一个严重的问题后，顾慎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家人想一想，若是能够招揽一批修士为自己所用，也能更好的保护家人。
顾慎可以吸收阴阳二气来提升修为和悟性，纵然是做散修也能做，但女儿呢？顾慎深知散修的艰难，自不希望女儿走那一条路。
修真界中，绝大多数散修都渴望能够开枝散叶、创下根基，但只有极少数能做到，寻常底层散修能够在残酷的修真界中存活下来已是不易。
还有个别修为足够强大的散修不愿组建势力，原因是一心求道，不想被琐事分散精力，求道之路本就艰辛无比，若是不能集中精神，如何能证得大道？
但顾慎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的修行向来不是依靠闭关苦修，而是吸收阴气和阳气，只有在参悟功法、灵技时，才会闭关，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奔走。
之前没有仔细想过，现在一番考量后，顾慎倒是觉得可以慢慢组建一个势力，不一定要规模很大，贵精不贵多。
顾慎心中有了一些想法，日后有机会可以做一些尝试。
......
......
翌日，上午。
顾慎在南厢房中，指点师姐、顾笑的修行。
师姐刚刚突破筑基期，躁动的法力初步稳固下来，若是借助丹药药力，倒是可以大大缩短这个过程，但她刚刚服用了筑基丹，如果再服用丹药，会导致根基虚浮，对日后的修行有弊。
郑琳和顾笑盘腿坐在蒲团上修炼，顾慎则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手掌握着太师椅两侧的把手，感受着上面传出的丝丝凉意。
看着师姐和笑笑认真专注的修炼，这种惬意的生活，倒真是不错。
只是，却有人想要打破顾慎这惬意的生活。
他眉头突然皱起，双目微眯，向东北方向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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