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子嗣!
宋家府邸中,多数小院都是紧挨在一起的,唯有东北角的冷泉轩,四面皆被青翠竹林环绕,显得幽静而清冷。
冷泉轩的四面围墙上,不知掺杂了何种杂物,有几处巴掌大的区域竟在黑暗中闪烁微黄光芒。
院门处。
宋旭凡经过身侧两尊同样在夜色中散发澹澹金黄光泽的石饕餮,踏上台阶,走进院子。
看到正屋屋檐下站着说话的两人,招呼道:“祖母,母亲。”
屋檐下。
宋引章和孙暮芸正在说话。
看到进来的宋旭凡,两人都是眉头微微一皱。
注意到祖母和母亲的细微表情,宋旭凡眼底闪过一抹紧张,连忙道:“祖母,母亲,我先去换身衣服。”
宋旭凡说罢,便进了西边的厢房,这是他的房间。
关上房门,宋旭凡慢慢脱下衣衫,一些较深的伤口已经重新开裂,溢出许多血道。
他从床底下翻出几个瓶瓶罐罐,熟练地将其中的白色粉末洒在伤口上。
“嘶。”
此刻屋中没有旁人,宋旭凡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
对伤口做了处理后,宋旭凡方才将衣衫折叠放好,换上了另外一身家中衣服。
院子中。
宋引章立于屋檐檐角下,穿着一身白色衣裙,脸上不着粉末,却是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哪怕她已经是生过孩子的妇人,肌肤却仍如十六七岁少女般白皙紧致。
肤白胜雪,乌发如瀑,或许是常年独居幽静之处,整个人也更添几分出尘气质。
宋引章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凡儿该是又和人动手了。”
孙暮芸外形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眼角带着几缕鱼尾纹,从其五官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位少见的大美人。
孙暮芸劝慰道:“你莫要担心,外面的事,有你父亲呢,他会护着凡儿的。”
宋引章点了点头,道:“辛苦父亲了。”
孙暮芸道:“有什么辛苦?那是他的子孙,他自是该护持好的。”
宋引章虽然出不得这冷泉轩,但也知道父亲虽是宋家族长,但日子却也极不好过。
当年自己未曾出事前,上面有老祖扶持,加上父亲本身也有能力手段,在宋家颇有威望,便是二长老、三长老那几脉也要低头听从差遣。
但从自己违背老祖意愿,强行生下孩子,乃至后来与老祖大打出手。
使得老祖开始扶持二长老、三长老那两脉,自家这一脉受到打压。
这么多年过去,父亲虽然名义上还是宋家族长,但实际上早已被架空,成为了一个傀儡,受了许多气。
她出不去这冷泉轩,若没有父亲在外护持,凡儿也不会顺顺遂遂的成长到现在。
“唉。”
宋引章低声喟叹。
在儿子面前,她从来不曾叹了半口气,也只有在母亲面前,她才会吐露出些许心中郁气。
母女连心,孙暮芸听到女儿的叹息声,也猜出她为何而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长发,道:“引章,你莫要叹气,你父亲准备去城主府一趟,城主大人是上宗执事,能说得上话。
“给他送上一些礼,托他去上宗问一问,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那位或许已经放下,说不定就撤回法旨,允你自由呢。”
听母亲提到所谓“上宗”以及“那位”,宋引章脸上顿时涌上一抹寒意,沉声道:“母亲,你回去后与父亲说,不必去了,那人心胸狭窄,仗太苍门而目中无人,便是托人去问也是自取其辱。”
孙暮芸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咯吱一声响,西厢房的门被推开,换了一身衣服的小少年从房中走了出来。
孙暮芸和宋引章母女二人的脸色皆是一变,不再惆怅、郁结,有说有笑的聊着话。
宋旭凡出了西厢房,向檐角下的祖母、母亲走去,他自记事后便很少笑了,此刻脸上突然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第一时间便吸引到了孙暮芸和宋引章的注意。
“凡儿,可是有事?”孙暮芸直接问道。
以前总想让这孩子多说说话,多笑一笑,但此刻看到这孩子脸上的笑,反而让她觉得不自在。
宋引章道:“好了,凡儿,有事说事,你莫要勉强笑了,你祖母受不了。”
宋引章话落,宋旭凡脸上挤出来的笑瞬间便敛去了,又变成了尊千年冰块。
宋旭凡略微沉吟,道:“祖母,母亲,今日我与那周家周刚起了冲突。”
宋引章虽足不出户,但之前与宋旭凡聊天中听说过周刚乃是周家纨绔子,点了点头,让儿子继续往下说。
宋旭凡接着便将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给祖母、母亲讲述了一遍。
宋旭凡虽然年幼,但也知是有轻重缓急,有些事可以隐瞒,但有些事需要告知长辈,以免惹来大祸而不自知。
他隐去了自己被打了数十鞭子的过程,只说救了小女孩而不敌周家护卫,关键时刻是一位大侠出手,救了自己,还杀了周家护卫长,将其它周家人都打伤赶跑了。
“大侠?”宋引章挑了挑眉,面色有几分凝重。
按照凡儿所讲,那人竟然举手之间便能将筑基中期修士抹除。
自己现在的修为虽然已经臻至金丹后期,斩杀一名筑基修士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但在不借助法器的基础上,绝难做到仅仅依靠法力就将一名筑基中期修士硬生生抹掉。
“苍雷城何时出现了这等强者?
“不知他是过路,还是直奔苍雷城来的。”
宋旭凡眨了眨眼睛,道:“母亲,那位大侠很强吧?”
宋引章点了点头,道:“很强。”
宋旭凡脸上又浮现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只是终于不似方才那般僵硬了,“嘿嘿,我就知道,那位大侠一定位大强者!”
宋引章也是跟着轻轻一笑,不过很快笑容便被凝重之色取代。
宋引章面色严肃,道:“凡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不能再跑出去了,好好待在冷泉轩里。”
宋旭凡有着远超同龄孩子的成熟,他没有多问原因,心中也能猜到几分,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母亲。”
看到儿子听话乖巧的模样,宋引章脸色稍霁。
她一直担心若是凡儿暴露出顶级的修行天赋,会遭心怀不轨之人暗算,毕竟上到太苍门、下到各个世家子弟,不知多少人看她们母子不顺眼呢。
所以多年来,宋引章常常提醒宋旭凡在外尽量不要暴露天赋、修为,以免引来他人暗害。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情况,而且凡儿也是因为救人,宋引章自然不会再多做责怪,只是严格要求凡儿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家中,不准再外出。
她一身修为如今已经超过了宋家老祖,距离金丹巅峰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便是在这苍雷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只是被囚于冷泉轩中。
她虽不能出冷泉轩,但若有歹人胆敢闯进来害自家孩儿,院中两棵桃树可是正好该施肥了。
宋旭凡自幼便寡言少语,将事情与母亲说过,便转身回了西厢房。
他如今已经摸到了筑基的门槛,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养一下伤势,然后老老实实在家突破筑基期。
宋旭凡走后,孙暮芸脸上浮现一抹忧色,话到嘴边,只是看着女儿单薄的身子,只得叹了口气,将话又重新咽了回去,心中不由再次暗骂当年那个欺负了女儿的混账东西,若不是那个家伙,自家女儿何至于遭受这么多年的苦痛折磨?
当年,女儿多么耀眼、自信,是整个宋家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啊!
!
......
......
“阿嚏!”
苍雷城,仙客来客栈,一件上房中,正在思索事情的顾慎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奇怪,以我现在的修为,竟然还会打喷嚏?
“莫非有人咒我骂我?何人怨念竟如此重?”
顾慎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回归到自己方才思索的事情上来。
想到今日神识探查下,在宋家东北角落那一处院落中看到的场景,加上那一缕与凡儿之间的心血感应,更重要的是,那名唤宋旭凡的少年的长相,与自己有太多相似之处了。
顾慎万分确认,今日在街上救下的那少年绝对是自己的儿子!
想到今日那周家欺辱自己儿子的一幕,饶是顾慎如今已经成为大能修士,涵养深厚,心头也不由得生出熊熊怒火,恨不得现在便出手将那周家满门灭绝。
不过顾慎知道事情不简单,以他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似乎有一张大网将宋大家和凡儿紧紧禁锢,这背后还有人啊。
“上宗。”
顾慎双眼微眯,闪过一丝冷芒,“苍雷城处在太苍门疆域中,这所谓的上宗,所指的应该便是太苍门了。
“必灭周家满门,为我儿出气!
“但在此之前,要先解决了太苍门。
“太苍门乃是一方大教,据说那位门主修为已经突破合体期。
“先要徐徐图之。”
顾慎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了太苍门和周家。
他不是滥杀残暴之人,但那是在不招惹到他的前提下。
顾慎此刻心中对儿子充满了愧疚。
那太苍门、周家之流竟敢欺辱自己儿子!
“找死!”
顾慎强压心头杀意,慢慢思索。
“怎么能平掉太苍门呢?
“《戮仙剑法》快要入门了,若是《戮仙剑法》能够入门,我的战力定能比肩化神巅峰。
“但这远远不够,太苍门门主必然是合体期修为,即使我战力达到化神巅峰,也不是太苍门门主的对手。
“除非我的修为突破到化神后期,借助《戮仙剑法》和《青龙法身》这两门玉阙级强大灵技,或许能够和那太苍门门主一战。
“啧啧啧,棘手啊棘手。”
对于太苍门,顾慎就没想过和平谈判解决问题的路子,以他如今的修为实力,让太苍门给面子并不难,但顾慎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太苍门,只想着平灭掉这一大教。
“了解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顾慎皱眉。
下一刻,他的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
......
宋家。
顾慎隐在上方黑云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神识扫过,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一处院落中,所有人都已然入睡。
主卧中,床榻之上,一四五十岁的中年正在酣睡。
这时,一道身影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床榻前,正是顾慎。
顾慎缓缓抬手,法力落在中年身上。
此人虚丹二层的修为,算不得太强,但在宋家也定然是中上层的核心族人了,所知道的消息定然不会少。
随着法力落在此人身上,这名虚丹二层的修士顿时就毫无防备的睡死了过去。
顾慎庞大的神识向此人脑海中倾泻而去。
下一刻,这人便睁开了眼睛,只是双眼中满是茫然。
“把你知道的关于宋大——宋引章和其子宋旭凡的事情,全部讲出来。”顾慎沉声说道。
这是一门秘术,可以控制人说出知道的消息,一般施法者修为要远超被施法者,不然极易失败。
顾慎倒也知晓几门搜魂秘术,可以直接掠夺此人记忆,但后果是这人从此以后就会变成傻子。
顾慎还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贸然将其变成傻子,有些莽撞了,而且届时宋家定然也会全面调查,反倒麻烦。
接下来,这虚丹二层的中年便遵从顾慎的指示,慢慢的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宋引章和宋旭凡的事情讲了出来。
传到最近这几代,宋家辈分子弟辈分是‘夫胜启、守旭良’。
这名虚丹二层的宋家中年便是启字辈。
“启字辈?
“岂不是比我儿子大了两辈?
“也就是还要比我大上一辈?
“好你个老小子......”
顾慎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便听着这虚丹二层的老小子往下讲凡儿这十余年在宋家、在这苍雷城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顾慎越听下去,脸色便越是难看,心中怒火翻涌,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澎湃起伏的心绪。
尽管他已经有了猜想,却还是......
跟着这中年修士的讲述,顾慎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幼童,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嘲讽甚至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