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迷雾岭
“一入迷雾深似海，从此回头是传闻……”看着那历经风霜的斑驳字迹，楚辰喉咙不禁有些干涩。
如今正是天将黒而未黑的时候，有浓雾不散本来就不正常。只是之前他急着逃命，根本没时间想这些。
如今细细想来，这里的确有些不对。不光是那峡谷中的迷雾，就连他所在的谷口，看上去除了岁月风雨的刻痕，并无其它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这里不但人迹罕至，就连山林中的野兽和妖兽，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个地方。可见这迷雾岭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
短暂的沉思之后，楚辰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前路危险又如何？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而如果与林子海硬拼，不是他没自信，而是他清楚自己的实力，真正生死相搏，他绝不是林子海的对手。
林子海排名内门第十，修为至少在星源境七重，而他才初入星源境。这中间的差距之大，紧靠本源和星脉是无法弥补的。
与其进行一场无谓的战斗，不如冒险一搏。别人走不出迷雾岭，不代表他也走不出去。心念飞快转动，楚辰依然决定深入迷雾岭。
只是在深入之前，他还有些疑惑需要解开。想了想便讥讽道：“你不敢进来？”
明知道这是楚辰的激将，林子海依旧勃然大怒。只是想着迷雾岭的传说，看着那渐行渐近的迷雾，他突然又笑了起来。
“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你倒是想得美。你以为我傻么？我才不会进来，有本事你出来，我保证给你公平较量的机会。”
林子海一脸嘲讽，在他看来，楚辰绝对死定了。如果他不选择降落而选择一味逃窜，说不定还要多费一番手脚。而今他却降落在迷雾峡谷的入口，却绝对是自寻死路。
迷雾岭存在的时间，比碧霄宗更加久远。而在有记载的数千年时光中，这里一直是一片禁地。
这是一个黑风岭完全无法比拟的地方，迷雾岭的恐怖，不在于血腥，不在于其中的生物，而在于它的安静，在于那永远散不去的迷雾。
但凡闯入之人，无论有意无意，最终都人间蒸发，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是生是死，更加没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而无论人们怎么揣测，她都一直静静的矗立着，千百年不变，千百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没人知道迷雾岭里面究竟有什么，是天堂，还是地狱？人们只看到不散的浓雾，茫茫的未知。
有一种恐惧，从不需要人亲身体验，便能让人望而生畏。而迷雾岭的浓雾，便有这样一种魔力。
界碑之外，林子海根本不敢犯雷池一步。无论楚辰如何舌灿莲花，他只紧记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越过界碑。
见林子海如此反应，楚辰反倒放下心来，往地上一坐，故作感伤道：“师兄果然机警，看来我是要独自上路了。
只可惜，到死我都不明白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泄露出去。想一想，还真是不甘心呐！”
说着，仿佛要证明自己的怨恨一般，又一脸狠戾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出卖我，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啧啧，我就喜欢看你现在的样子，歇斯底里，怨恨、绝望、无助！哈哈……”林子海大笑，挑眉便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防提示一下，消息，是从清霄阁传出来的。”
楚辰心中一跳，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刚开始遇袭的时候他就想过，这次出行的四人中，真正知道路线和目的地的，也就周浩然和玉寒烟二人。
至于他和林溪若，因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根本就弄不清情况，所以根本谈不上泄密。
而周浩然和玉寒烟二人中，周浩然隶属玉霄宫，跟雷霄殿的人是死对头，他不可能将消息透露给雷霄殿。即便玉霄宫高层有人知道，泄密出来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如此一来，最有可能泄密的源头便直指玉寒烟。这也是当初山洞中楚辰试探她的原因，而今林子海这么一说，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啊！”一声轻叹，楚辰募然心头沉重。
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不论如何，他都相信不是玉寒烟有意将计划泄露。
凭他的了解，玉寒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她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淡漠生死。
这样一想，楚辰心中最大的谜团终于清晰，虽然林子海没有明说，但清霄阁内，跟他有过节的人有几个？
一个碧华，碧凝的妹妹，跟雷霄殿过从甚密，派人对他下手，又充当小小受伤的帮凶，最终还因此被碧凝禁闭一个月。
无论动机，还是获得情报的能力，碧华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此外，那个对碧凝有意，曾有意无意威胁过楚辰的青云榜第三人——南若风，其嫌疑也不小。
“希望是南若风吧，虽然实力更强，目前根本无法对付，但至少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如果是碧华……”
“呼！”楚辰长出一口气，纵然使劲摇头，碧凝的影子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相视一笑，再回首，便是路人！”心中苦笑着，他恍然发现，曾经的豁达在这一刻，居然显得如此可笑。终究，他不愿让她为难，哪怕，他要为难自己。
就在这样的思绪中，林子海的恶毒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吗？你们还没出发，我们已经开始布局。
黑风岭是第一道追杀，余威传讯，黑风出手，至于目的，很简单，杀了你。至于玉寒烟，她根本就是受你牵连，她跟谁不好偏偏跟你？
只可惜，我们谁都没想到，你不但没死，反而还将王府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仅此一条，你便有天大的罪，谁也救不了你！”
疾言厉色，横眉冷对，那样子，仿佛楚辰真有天大的罪过一般。
“果然如此。”楚辰心中了然，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那早已料到的事情之上，而是冷冷道：“罪？真可笑，你凭什么认定我有罪？如果说真的有罪，那有罪的也是你，是他，是雷傲，是开疆王这些野心勃勃，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就要死了。”林子海耸耸肩，十分不以为然。
说完，又一脸轻松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有些佩服你，居然能在那种程度的追杀下活命，不但保住了自己，就连玉寒烟那女人也分毫无损。这一点，我自认做不到。”
楚辰嗤笑，“那又如何？最终不还是被你们逼到如今这种绝境？”
“哈哈，其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我的计划中，黑风岭你必死无疑，我完全用不着出手。可是临行前雷傲师兄还是将我派到有个小村，说是以防万一。”
说到这里，林子海顿了顿，旋即目光古怪的看向楚辰：“当时我很不以为然，我认为他高看你了。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逃出了黑风岭，活生生的走到我面前。而我，居然还真防到了那个万里的一。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楚辰不动声色，默默站起身来，突然笑道：“的确可笑。雷傲可笑，他以为那个两年之约能够麻痹我，让我放松警惕，但事实上，我从未受他蒙蔽。正因为此，你看到了，我准备了很多看似无用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次次救我脱险。”
说着，楚辰晃了晃手中两个简易的“翅膀”，若无其事的收起，又满脸不屑的看着林子海道：“至于你，就更加可笑了。
根本不了解我的实力，偏偏自以为是，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过眼云烟，一击即碎。
所以你针对我的阴谋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产，哪怕如今你亲自出手，都只能将我逼到一个似是而非的绝境，而无法真正的杀死我。你说，你是不是很可笑？”
“你……”林子海满脸胀红，很快冷静下里反唇相讥道：“哼，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以为我为什么不上来杀你？你以为你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如果说我可笑，那你更可笑。进了迷雾岭还想要活着回来，那叫痴人说梦，懂吗？”
楚辰深吸一口气，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
天光越来越暗，那峡谷中的浓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而来，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卷入浓雾中。
按照迷雾岭的传说，一旦卷入浓雾，或许此生他都不可能重见天日。只是此刻，他却偏偏有种斗志昂扬的感觉。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作为一个曾经的科学工作者，楚辰坚信，所有的过于终将被超越，所有前人的辉煌，必然成为后人的垫脚石。而所有未知乃至不可知，终将在探索者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此刻，那终年不散的浓雾面前，他俨然已经不是那个穷途末路的亡命徒，而是一个情绪激昂的征服者。
“回去告诉雷傲，我不会死，开疆王府那些肮脏，迟早会***。他们造下的孽，对天下黎民的亏欠，总有一天要还。
还有，别忘了告诉他，血影洞覆灭的事别恨错人，那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
说完，也不理林子海是否明白，楚辰毅然迈步，迎着浓雾来袭的方向而去。
那从容不迫的气势，淡定无畏的背影，落在林子海眼中，让他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根本不是他将楚辰逼到如此地步，而是楚辰主动而欣喜的选择。
挫败感在心头郁积不散，一个更加荒诞的念头升上心头，他竟然感觉楚辰可能真的不会死，而他，却完全没有上去追杀的勇气。
但很快，这怪异的念头被压了下去。迷雾岭，生人的禁地，死人的坟墓。这是无数前人验证过的事实，没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楚辰也不例外。
心中无比笃定，林子海微笑着转身，如同一个得胜的将军，最后的残阳下，瘦长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