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芳心错付两难得
“我不求你一下子对我多好,你就试着稍微喜欢我一下不行吗?”
金嫣然的声音字字打在顾宛的心上,顾宛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突然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过去正对上齐云轻有些怔愕的表情,而金嫣然背对着顾宛的方向,正痴痴地看着齐云轻。
金嫣然时刻注意着齐云轻的神情,自然顺着齐云轻的目光回身看来,顾宛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那里接受着两人的神情,突然有种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无力感。
“宛宛,你来了多久?”还是齐云轻率先打破沉默,轻声开口问道。
顾宛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勉强道,“刚来,没有很久。”
齐云轻眉心微皱,越过金嫣然走过来,站在顾宛面前停住,声音无奈,“听说你昨天又溜出去玩儿了?马上就是要嫁人的人了,还这么贪玩可不行。”
顾宛脸上忍不住冒出黑线,看向齐云轻身后有些失神的金嫣然,“现在可不是操心我的时候。你们如今到底怎么回事?若是当真喜欢,可不能这么个见面法,若是让别人看到了该怎么说你们?”
齐云轻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些什么。
金嫣然面露苦笑,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在两人面前站定,看着齐云轻一字一句道,“自我知道你的存在就一直喜欢你,你的画,你的才情,你的温和性子。如今我没有了婚约的牵绊,才敢来找你寻求一丝回应,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看一看我?”
顾宛有些尴尬,脚步微转,打算离开,手腕却被金嫣然一把抓住,“你不用走,得到答案我就走。”
齐云轻面上有些恼了,“嫣然小姐,你与我的事情同宛宛无关,何必去牵连无关的人!”
金嫣然嘴角若有似无地轻笑一下,扫了顾宛一眼,紧紧盯住齐云轻道,“当真与她无关吗?你说你没有任何喜欢的人,可是你的画中已经透露出了一切。你扪心自问,你不愿意考虑接受我,真的简简单单是因为我的坦白太突然了吗?”
顾宛眉心稍露疑惑,齐云轻已经开口道,“自然与宛宛无,宛宛已经与萧世子有婚约了,你如此这般,只不过是迁怒罢了。”
金嫣然有些失魂落魄地笑了笑,“是啊,迁怒……所以,你到底能不能尝试一下?我能鼓起勇气试一次,你能不能也试一次?”
顾宛眉心轻皱,此时也失了之前的耐性,微微疑惑道,“嫣姐姐,我不知道你之前与云轻哥哥发生了什么,可是如今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不像你。你至少该给云轻哥哥一点思考的时间才是。”
可惜金嫣然此刻根本听不进去顾宛的话,只冷笑道,“这是我与齐云轻的事情,你既与此事无关,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顾宛嘴角动了动,不由得苦笑了下,难怪萧琅渐说最好不要插手这两人的事情,这种情况下,果然是说什么都不对的。
一股微妙的委屈感充斥在顾宛心间,偏偏她说不得也说不出,因为金嫣然明显比她更痛苦,齐云轻比她更为难。
挣脱金嫣然的手臂,顾宛淡了声音,“我在外面等你们,有什么事情你们快点解决。传出去,你们两个的名声毁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齐云轻想开口唤住顾宛,终究是没有发出声,只看着顾宛消失在门口,他抓不住那消失太快的裙裾。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里此刻是什么表情?”金嫣然心无边的疼痛,却还强作镇定道,“失落,痛苦,就跟我看着你时候的神情一模一样。”
齐云轻眉心微皱,嘴角却冷了下来,“我现在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宛宛的好姐妹。”
金嫣然略微怔愣,“什么意思?”
“不管我对她是什么心情,她都是不知情的。你将她夹在我们两个之间,只会让她为难,她有什么错?宛宛一直在考虑你的心情,可是你在将她牵连进来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的姐妹情谊?”
金嫣然有些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之后才道,“我知道我有些冲动。可是在这种时刻还要我考虑别人的心情不成?更何况,你不接受我的原因大部分都在她。我不是神,我当然冷静不下来。”
“你错了!”齐云轻淡淡道,“就算没有宛宛,我也不会接受你。”
“为何?”
齐云轻转身看向外面的朦胧绿色,轻声道,“我一直待在清宛山庄,与你交流少之又少,何谈感情,这是一。另外,我留在清宛山庄,一开始是因为宛宛需要我,可是后来,我慢慢地就没有那个心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与将顾宛宠到心尖上的萧琅渐相比,我几乎什么也没有,没有武功,没有权,既保护不了她,也做不到为她付出一切。”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因为她你便将自己看得无比低,低到了泥土里。”
“你也是一样的。”齐云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是堂堂的金府大小姐,而我,往难听里面说,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文人。你可有想过,我们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在一起吗?”
金嫣然愣了愣,齐云轻继续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即没有要与宛宛在一起的妄想,以后也不会对你有这些想法。”
“我不在乎那些的。”
“可我有我的骄傲。”齐云轻原本清俊温和的侧脸此刻透出一丝坚毅,“所以,还请金小姐不要强人所难。”
金嫣然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失魂落魄地静立了会儿,艰难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齐云轻一言不发地转过脸,望向外面的柳枝。
天气渐凉,枝头的柳叶变得泛黄,有那不牢靠的被风扬起,很快从树上落下,飘往未知的角落。
金嫣然出了雅阁,表情木然而呆滞,只觉得浑身冰冷,满腔悔婚之后的释然此时都烟消云散了,如同被齐云轻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上下只有着从内至外的寒冷。
肩膀突然被握住,金嫣然回过头,只看见顾宛板着脸往自己身上披上了斗篷,嘴里还解释般地开口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的清誉都很重要。”
金嫣然有些呆愣地瞅着顾宛,顾宛瞪她一眼,“怎么,还不准我说话了?赶快捂严实点,回去想哭就哭一场,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你再在这里呆下去金府就该翻天了。”
金嫣然眼中带了欲言又止之色,嘴唇动了动,突然扑在顾宛肩头,按耐不住地大哭起来。
顾宛忙抬手轻轻拍着金嫣然的肩膀,一丝冰凉落在顾宛的额间,顾宛抬手抚上去,触到一丝湿意,很快,绵绵的细雨像是体会得到地上人儿的伤心一般,不依不饶地下起来。
顾宛不忍提醒肩头哭得正痛快的金嫣然,只能站在雨中陪着金嫣然继续站着。
不多时,就在顾宛以为自己会一直淋下去的时候,头顶的凉意突然消失,顾宛抬头,看到齐云轻站在二楼的阁楼上面,手中打着一把伞,却是举在两人头顶上空的。
齐云轻的目光很凉,与顾宛对视时里面才蔓延出一丝温暖气息。
顾宛微微朝他点头示意,齐云轻也点点头,目光一转,在看到更远处踏雨而来的人时,眸光稍暗,朝顾宛笑笑,转身进了阁楼。
顾宛顿了一下,回身,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地方萧琅渐静静立着,手中拿着伞,却不打,像是故意要与自己一起淋雨一样。
肩头的声音渐渐轻了起来,金嫣然眼睛红肿地抬起头,声音因为哭过还带着一丝沙哑,“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顾宛心中微松,“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还是先回去冷静一下我们再谈好吗?对于白家那边你还需要想一下该怎么办,我这里你就不用操心了。”
金嫣然点点头,看向不远处桥上站着的人,不由苦笑,“倒是让我一个人累得你与世子爷不痛快了,本来你们最近就有些忙得不可开交,我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顾宛轻笑,“你不给我找麻烦给谁找麻烦,我是要管你的麻烦管一辈子的。”
金嫣然勉强笑笑,顾宛本想问一下金嫣然要突然这么决绝的悔婚的原因,见她情绪不佳也不好再问。
与萧琅渐一起,两人将金嫣然送上回金府的马车,马车临走之际,顾宛到底忍不住补了一句,“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讲,不要闷在心里。”
金嫣然已经镇定不少,感激地回望顾宛一眼,然后任由马车载着她离开。
顾宛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的一口气却没松下来,顿顿才转身问萧琅渐道,“琅哥哥将太子一行人送走了?”
萧琅渐心疼地抚上顾宛的眉间,“太子与六皇子已经送走了,不过萧清朗不在走的队伍里,说要多待一阵,裘迟在陪着他。倒是你,做什么整日愁眉苦脸的,我不过半天没来,这小脸,就皱成一团了。”
顾宛挽上萧琅渐的胳膊,二人转身进了清宛山庄,不想回去,边说边逛地来到了桃园。
“这人,还是不要长大的好。”顾宛望着那成片的桃林,此时已经枯败成一派萧条之景,忍不住道,“小时候至少不必为感情的事情操心,感情什么的可比权术要难为的多了。”
萧琅渐一手撑着伞,一手执着顾宛的手,摇头笑道,“若真是一直不长大,我何时才能娶到你?如今我都嫌慢了些。”
顾宛抿了嘴笑,萧琅渐见她心情好些了,有心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扫了园子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顾宛想了想,笑道,“我当然记得,就是在这个园子里嘛!当时我在埋一坛桃花酿,你走过来问我,我的桃花酿是为谁酿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你就占有欲十足了。”
萧琅渐点点顾宛的鼻子,佯装怒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可不是在那个时候。”
顾宛愣了愣,“不是在那个时候么?”
萧琅渐见顾宛疑惑的样子不似撒谎,倒是像真的忘了,有些不满地拍了顾宛额头一下,“你初次见我时不是还说我倾国倾城?嘴甜的小骗子,既真的倾国倾城,何以转头就忘?!”
顾宛张大嘴巴,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她当年是调戏了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不过只是打趣而已,过了就抛在脑后了,不由得有些心虚,狡辩道,“既然都倾国倾城了,那魅力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人都被倾倒了,自然就记不住了。”
“骗人感情的小骗子!”萧琅渐哭笑不得道,“还害得我心中记挂了好久,被顾家兄弟也笑了好久。”
顾宛讨喜地搡搡萧琅渐的袖子,一双眸子弯弯,清澈灵动如雨雾中的精灵,语气温软,“如今我不是被你收服地服服帖帖的了?那些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嘛!”
萧琅渐眸中温度突然上升,手掌微微使力,顾宛重心不稳,就坠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
一顶不起眼的马车进入抚远城,往金府的方向而去。
雨天路滑,不知是马夫粗心了,还是马车的轮子出了问题,一个打滑,马车半边的轮子竟出溜出去。
马夫急忙查看马车中的情况,焦急道,“姑娘可有惊着?”
没有回应,马夫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回应,马夫怕里面的人出事,只好掀开马车的帘子往里面看,结果打开的一瞬间,马夫就睁大眼睛,不由得大惊失色。
一个隐在暗处的人从雨中赶来,正是顾宛派来暗中护送金嫣然的徐虎,见马车倾倒,马夫怔怔地站立不动,不由得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马夫嘴唇颤动,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指着马车里面道,“人……好好的人不见了!”
徐虎一惊,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空荡荡的马车里,只躺着一根银色钗子,泛着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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