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糟心的生活
使劲捶了捶发酸的小腿,又搓了一把有些僵硬的脸,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高宏达尝试努力把疲惫驱赶开来,发现效果不大,看了看车上显示的续航里程只有不到20公里了。
他知道附近潘安湖西侧有个充电站,于是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的这一单挣了多少钱,从昨天早上八点出车到现在收车已经跑了300多公里了,流水收入450块,心里不禁有点小美丽,忍不住又点开滴滴司机App上的流水分析,嗯,不错,这个月流水一定会超过8千块了。
熟练的插上充电枪,扫码充电,亲切的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五年前透支信用卡买的一辆新能源汽车,这车已经跟着他跑了30多万公里了,心里盘算的挺好的,确实挺省钱,起码省出一辆车钱来了,虽然前排座椅太直,后排座椅太高,无论驾驶员和乘客坐下来都不太舒服,已经有不止一个乘客提出这个问题,高宏达一听这话就会莫名的自卑起来,不过今天的乘客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看出了他的窘迫就改口说:这舒适性其实是其次的,只要省钱,也等于挣钱了。
他对这个乘客是充满感激的,他也想开一辆宾利去跑跑滴滴,谁不喜欢看到乘客惊异的眼神,也十分乐意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去解释说自己是个上市公司老总,跑滴滴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其实心底里是更希望那些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学生叽叽喳喳的调侃大叔:你真会玩。然后自己自然的调侃回去:我就是喜欢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然所有男人的那点无耻的想法就更容易变成现实。
高宏达不禁有点想入非非了,他自觉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等抵抗住外界的一切,除了诱惑。
可惜没有美女大学生会对一个已经变得油腻不堪的大叔有太大兴趣,况且还只是一个网约车司机。
你说这不是扯蛋吗,我也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谁来诱惑我一下呀?那些所谓的社交软件里面的女人都会诱惑人,那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你心里麻酥酥的。然后就像许多屌丝男士一样,忍不住手欠,小礼物刷起来。
那些直播平台里的小姐姐,扭腰甩臀,把美颜开到极致,屏幕前的一个个抠脚大汉手指头能把手机戳出洞了,舔出火花了,小玫瑰一束一束的送起来,就算三天的活白干,也见不得妹妹在别的主播在设计好的剧情中pK输掉。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人家那一句甜入心扉的“小哥哥”。
高宏达不傻,他会珍惜自己的每一分钱。过了今天就正式四张了,可怜的是居然还一事无成。
早上广播里互动话题是说出你的高光时刻,高洪达总爱在节目里互动,每当主持人念出他的留言,他总是能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高光时刻?这不扯的吗,吹牛如果算的话,他自觉自己发出的光能盖住太阳的光辉。
掏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这是彭城当地生产的一种热销烟叫小贡,进价12零售19,贼坑人。
把空烟盒使劲捏成纸团扔出车外,抽这种烟恐怕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奢侈消费了,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分币不剩,不过好像剩下了还不完的贷款。
他自觉自己绝对是个投资高手,在房价最高的时候买了房,买房的时候挺高兴,全价100万的房子,首付30万,30年按揭,总还款数140万,在办好手续的一周后,房价一下掉到了70万,在使劲捶着自己一顿后,安慰自己说起码有套房子,能骗个二手媳妇还是不错的。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美好,生活他总爱把玩笑开到极致。他所购买的楼盘烂尾了。100万就买了个臭水沟子,而且还是几百个家庭的共同资产。
高宏达所买的房子,准确的说,他是买了个负债,就在充电站不远的恒大楼盘,所谓伤心之地也就如此吧。
狗日的恒大坑死老子了。为了填这个坑,他不得不选择扛下了所有。银行的催款电话让他不得安宁,催债的多了,像满身的虱子,反而不怕了,爱咋咋地吧老子就是不还了。
果然这规则都是给老实人定的,当她挺起腰杆选择做老赖时,银行也没招了。你报警也好起诉也罢,对一个光棍汉来说没有啥鸟用,正验证了那句古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不止一次被法院约谈,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两个字:没钱。
关进看守所,连饭钱都不交,看守所实在不敢让他饿死在里面,总在饿昏之前一脚把他踢出去。要死死远点,别死在里边臭一片。
去的次数多了,工作人员也头疼,又来个蹭饭的,甚至都想求他,大哥,实在不行找个地方卖个肾吧。
卖肾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可是这两个肾明显卖了也是不够用的。
跑网约车虽然没有啥前途,但也是迫不得已。谁叫他工作过的公司一无例外的都倒闭了呢,就连曾经工作过的政府机关也因经济问题,领导被查单位解散,他这个外聘人员就像大便一样被一铁锹铲出去。
失业的次数多了,他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命不好,花两块钱在百度上卜了一卦,果不其然,五行缺金,大海水命,水淹八方,贻害无穷。
肚子里的存货有点不太安分,解开裤带钻进草丛里,草叶子撩拨着裸露的那一大块肉,幸亏是深秋季节,不然能把人吓够呛,起码不是好奇的蛇对排泄口有兴趣。
肥厚的肚腩被挤压的难受,想当年自己也曾有过6块腹肌,有下巴也有脖子,现在好了,脖子兼并了下巴,6块腹肌紧密地团结成一坨肥肉,这头肥肉也特别没有良心,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也不愿意燃烧自己为主人争取一丝温暖。
想想那时候,还被人称为帅哥。现在好了,直接跨越大叔这个称号,一步到了师傅这个层次。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一定会怒怼乘客:你全家都是师傅。
再想想从前,咱也是上过大学和大学生的。曾经幻想的美好未来,竟变成如今这狗屁倒灶的模样。
蹲在草丛中,憋了一根烟的功夫,结果只是一个屁。也幸好只是一个屁,因为他没拿卫生纸。
悻悻地提起裤子,肚子里又有一股气开始躁动,高宏达赌它依然只是一个屁,可惜,这次他输了,而且输的一塌糊涂,于是叉开腿蹦蹦跳跳来到车边,快速扯出抽纸,胡乱清理着这意外的惊喜。
内裤脱下扔了,即便是没沾染上大粪,也是他使命结束的时候了,破破烂烂的马上都成渔网了。女人说自己没有衣服穿,那是说自己的衣服不够时尚了,需要买新的了。男人说没衣服穿了,那才是真的没衣服穿了,就说他这条内裤吧,他老觉得这就是多余的玩意儿,不保暖也不防风的,除了防止裤裆里的东西乱晃荡之外,好像真的没别的用。不过今天算是见识它另外的功能了,终究是内裤扛下了所有。
再次悻悻的回到车边,电充的差不多了,拔下插头,上车点火,尼玛,表盘又显示动力电池故障,上次出现这情况让他花了七千大洋,一个月白干,如今这荒郊野地二半夜的,想找个拖车都比找个野鬼还难。
这不倒霉催的吗。
小时候,一个算卦老头说他命里占三八,注定以后有马骑能当老板。这老东西真是神了,如今车就是吗,有车开也成了老板,不过是跑网约车的车老板。从上次工作的公司离职后,就成了一个专职司机,本来想搞个出租车,但又怕失了作为一个大学生的尊严,开网约车,起码可以说自己是兼职,能挽回一丁点狗屁颜面。
唉,越是生存在社会底层的人们,越是在意那本就不存在的颜面。
这命呀!高宏达惨然一笑,无奈的摇着头。这悲催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从大学毕业后就特么没顺利过。他把这20年的倒霉的原因归结为当初在河北被一个17岁的饭店服务员主动献身成全了龌龊之事,她就是传说中的白虎,除非天生青龙,普通人根本压不住。这不,从那以后高洪达就没顺利过。
四十不惑,他也明白自己暗淡的人生怪不得别人,自己性格的软弱,毫无主见的盲从,对人生从未有过规划,又对自己太过于放纵。他所有的工作都是朋友介绍的,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面试官那些看是简单其实另有深意的问题,几年前有次面试物流公司车队长,人家问他有什么职业规划,他说自己想开个修理厂,换做是个傻子也不可能用这个人。
他也曾当过保安聊以度日,还自我安慰说人家60岁以后当保安,他20多岁就当上了,相当于人生少走了40年弯路。
后来在朋友的劝说下考了个二级建造师,好在智商还在线,考过了。
只是让人难受的是他所干的每个项目结局都是一无例外地赔得不忍直视。
于是他咬牙跺脚刷信用卡买了辆车跑了滴滴,没多久滴滴公司接连爆出两起恶性伤人事件,接着又被相关部门制裁,在漂亮国刚上市就被迫停牌。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滴滴给克了。
借给他钱的银行也算倒霉,遇到这么一个糟糕的人,为了忽悠他还款,不仅利息不要了,本金都得给他打七折,跟一个铁了心要耍光棍的人银行也玩不起。
他不是没做过生意,结果可想而知,赔得除了裤衩啥都不剩。
早就习惯了这种倒霉体质的高宏达无奈的坐在车里,想抽根烟解闷,发现早就没了。一股熟悉的恶臭从脚下传来,顿时让他气的骂娘,谁特么这么没素质,在野外乱拉屎,完全忘了刚刚自己也在那个地方意图没素质一下呢。
跳下车在水泥地上使劲搓着鞋底,抽出车里的脚垫扔出老远。
苦笑着双手向天,大声呼喊:苍天啊大地啊,你想玩死我是吧?你咋不下个雷劈死我呢?
忽然一道闪电鞭子一样抽在还在远处的湖面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炸雷声,震的人耳膜发颤。
尼玛,不是吧,你玩真的?
吓得他又一头扎进车里,翻出盘的发亮的金刚佛珠,上帝佛祖真神阿拉保佑!
原来他可是不信神佛的,有顶香看事的仙家可以毫无差错地说出发生在他身上那些不顺当的事,于是使他放弃了无神论,从此除了信仰钞票以外,也开始敬畏各路神佛,就算是车前方穿路而过的黄鼠狼,他都会赶紧扔下一个钢镚或一根烟,嘴里念叨着黄大仙莫怪。
然而各路神佛可能太忙,根本无暇顾及他,可能神仙也替他着急,给你准备了500万大奖,你小子倒是别吝惜那两块钱去买张彩票呀。
这大半夜的惊雷最恐怖,何况离得这么近,那些无脑的小姐姐们要瘦成一道闪电亮瞎狗眼的,可别这么痴人说梦了,狗眼能不能亮瞎先不说,作为正常的人类绝不可能像闪电那么粗,你若像闪电一样粗细,徐工集团那个千吨大吊车估计都伺候不动你。
一转眼便是雷电交加。
高宏达差点遭雷劈又踩了大粪,又恐惧又恶心,抬头的一瞬间,瞳孔立时放大了几倍,夜空中一个圆圆的火球不紧不慢的向他这边飘来,这玩意儿他在工地里见过,是团状闪电,会爆炸的。这不,在他连滚带爬的跑出几十米后,自己的车就被那落下的闪电球击中,倾刻间变成一堆烂车架子。
大火点燃的车里可以燃烧的所有东西,也烧掉了他心中的防线,这是唯一能给他带来收入的宝贝了,他可不想去送外卖,那种职业可不容易满足他那虚荣又装逼的心理。他感觉那样会把曾经作为大学生的尊严像脚底的大粪一样被搓来搓去。
纵然他心态再好,此刻也无法淡然了。
这天气开玩笑一样,两个闪电之后就没动静了。仿佛苍天也在酝酿一场排泄物,结果也只是憋出两个屁吧了。
茫然四顾,夜空又恢复了繁星点点,那不是闪亮的星光仿佛在故意嘲笑他一般。他恨恨地叫骂着各路神佛,说他们不仁不义,整的自己好像和人家有啥交情一样,一根烟都没抽他的,人家凭啥保佑你。
等他冷静下来后,又开始琢磨怎么个死法,这日子过得太他妈憋屈了。但就这么死去好像又不太甘心,年轻时立下的宏图大愿还没实现呢,比如要睡够100个娘们,想想也够悲催的,在活力四射的年岁里,到处都是洗浴中心,里面的姑娘只要88就可以谈上半小时恋爱。可他清高呀,这可是有违孔孟之道的,当他明白孔孟也离不开女色的时候,满大街的洗浴中心不见了,换成了各种足疗汗蒸,那些父母生病弟弟赌博的小姐姐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定是社区解决了他们的切实难题。现在洗个脚要花个三四百块,一天白干,这个钱他可不舍得花。忽然又想起今天拉了一个长腿小姑娘,白丝的,看一眼就让人口水涟涟,让这个屌丝大叔心里好受那么一点点。
可看着唯一的资产付之一炬,以后黑丝白丝也好,光腿也罢,都不能与他有啥近距离接触了。那心里又开始抽抽的疼起来。
不等把那心情平复,他见到了平生只在科幻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景象,飞碟,不错,绝逼是飞碟。
似乎是一瞬间就停在了他面前,没有闪烁的LEd灯特效,就是一个带着三条腿的大盘子,那盘子下面垂下一个梯子,飘飘忽忽的下来两个生物,长着人的脑袋,身后却又是又粗又长犹如蟒蛇一样的尾巴。不由分说,他们摇摆着走到高宏达面前,架起他双臂返回了机舱。
整个过程高宏达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甚至表情,他的意识中感觉梦做大了。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不是应该有黑白无常用铁链子套着脖子拉进地府的吗?以他脑子里那些肮脏的东西足以让他在十八层地狱里体验一遍各种酷刑。残存的意识中他感觉有必要跟判官争辩一下,想法是有但从来没有付出过时间,能不能算他个犯罪未遂,重新发了一下。如果生前寂寞时和自己右手进行过不可描述的亲密行为算是个罪过的话,那就算了,放弃挣扎吧,他简直就是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