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曾家
门卫有点奇怪。
可哪里奇怪,为什么奇怪,孟三一又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地感到奇怪。
最后还是路衡说道:“依我看咱们先别纠结那些细思极恐的东西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可没想到一路问过去,竟是没有一家客栈愿意招待他们。
天色渐渐黑了,武安县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多,暮光降临之后,更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路泽脸色有些难看,若是在其他地方的话,大不了就睡马车,可这里的街道两侧的店铺摆满了雪白的花篮和栩栩如生的纸人,就连男人看了都得发怵,更别说女人了。
路衡牙关颤抖着说:“二哥,我不想睡大街上啊。”
就在路寒思考着方法的时候,车厢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诸位是不良人的大人吧?小的可算找到你们了,咱们侯府的老爷听说几位大人入城,已经摆好宴席,就等着诸位赏脸了。”
路寒闻言拉开了车帘,果然那看到了一位满脸堆笑的男人。
对方看见路寒的时候明显有些吃惊,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来的不良人竟然这般年轻。
不过毕竟是下人,其他的能力可以欠缺,察言观色方面还是十分了得的,惊讶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藏了起来。
路寒思忖了一会后同意了,于是车队顿时转向了武安侯府的方向。
武安县不大,很快一座恢弘古老的宅邸就出现在了路寒等人面前,上面挂着的门匾乃是当时的武安侯亲笔所书。
——曾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武安侯虽然没落了,但只要这座象征着曾经辉煌的侯府没有落到他人之手,武安侯的魂与神就仿佛依旧还在那九天之上庇佑着他们。
他们终有一日会光复祖上荣光的,他们坚信着。
马车在正门落架,路寒等人在那位下人的引领下,一路走向深处。
途中可以看见这座宅邸有许多地方都已经废弃,他们已经没有当日的财力来维持表面的光鲜靓丽了,不过重要的地方还在使用着。
譬如宴客厅。
路寒刚一来到门口,便看到了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料子考究的藏青色云纹锦袍,双眸清澈得像是一潭湖泊,从他的身上路寒感受到了类似于邓雪风的气息。
这是一位读书人。
对方在见到路寒的时候满脸惊奇,抱拳行礼道:“上次便听说可能会有洛阳的不良人再来我们武安县,没想到大人竟然这般年轻。不才曾晔,见过大人。”
“路无殃。”路寒回礼,说道:“没想到曾先生居然是读书人。”
曾晔苦笑着说:“从小身体不好,走不了祖上的老路,所以便学文了,可惜还是天资愚钝……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来,大人里边请。”
路寒等人走进了宴客厅,里面早已摆好了饭菜,为了保证温度,每一盘饭菜的下面都有烛火燃烧着,厅堂里弥漫着勾人食欲的香。
入座后没过多久,路寒便主动提起了“天女祭”。
所有人都以为,这三个字在武安侯内即便不是什么禁忌,也是足以令人闻风色变的东西。
毕竟无论是那卖包子的老板,还是守城的门卫的反应,都说明了此事的不一般。
但没想到的是,看到众人正襟危坐的姿态,曾晔竟然笑了出来。
他放声笑了好长一会,方才说道:“诸位不会以为这是什么邪教仪式吧?”
这个怀疑很合理,虽然路寒没有宣之于口,但几人都在心里猜测过。
路衡脸色微变,忍不住去看路寒,路泽他们的反应,却发现全都风轻云淡的,只有自己反应特殊。
曾晔收敛了笑容,说道:“你们想歪了,这是咱们武安县的习俗。”
他解释了一通,众人终于是明白了。
原来武安县作为当世武安侯的封邑,住进了许多他曾经部将的家人,不过在战争结束后,有很多人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所以迁移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亲人购置棺材,置办白事。
可一般的店铺一时之间肯定是接不下这么多单子的,棺材虽然有现成的,但根本满足不了这么多的需求。
于是武安县的百姓便开始自己学习,自己打造。
慢慢地,武安县就成为了远近闻名,专门做白事生意的地方。
不过这样虽然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却也令得其他地方的姑娘不敢嫁进来。
于是乎曾家便想出了一个办法,结合当地信仰的“天女”,创办了一个所谓的“天女祭”。
在这场大型活动中,人们不仅可以祈祷风调雨顺,平平安安,最为关键的是,县里面的男男女女在同一天走出家门,大大增加了促成姻缘的机会。
说穿了,就是一个大型相亲聚会。
曾晔笑道:“那门卫之所以仇视诸位,无非就是孤寡太久,忧心几位长相如此出众的公子将县里美丽的姑娘都抢走罢了。”
是这样吗?
就这么简单?
此时就连路寒都有种错愕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曾晔不可能在这种随便一问就可以查证的事情上欺骗自己。
有位满脸痤疮的厮仆捧着茶壶想为路寒续杯,但他的脚好像不好使,一个趔趄,滚烫的茶水顿时泼了路寒一脸。
“你干嘛!”
“二哥!”
路泽和路衡腾然起身,一个怒目圆睁,一个担忧吃惊,吓得曾晔魂都快没了,脸色大变。
“没用的东西,拉下去打他三十个板子!”曾晔咆哮,厅堂里乱成一锅粥,所有下人都手足无措的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下人、
“没事没事……”路寒接过宛秋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身为七品武夫,这点温度算不上什么,只是让他的皮肤红了些。
“不行!您不计较,那是您宽宏大量,我这身为主人的怎么可以不识抬举?来人,来人!”看样子曾晔是真的被吓到了,忙不迭的就唤来护卫,将其硬生生的拉了下去。
这小子仗着犬子的善良,办事不利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必须让他吃点苦头!”
“啊啊。”那人被架在护卫的中间,惊恐变色,口齿不清,像是在求饶。
“这……他是哑巴?”路寒迟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曾晔怒气未消,道:“那是犬子小的时候外边捡的乞儿,以前还能说话来着,大了反而得了一种怪病,说话都不利索了,若不是这样,我还能忍他这么久?大人莫劝了,我也是树立家风。”
古人因为宗法制的观念深入人心,所以豪门大户向来不把下人当人。
路寒也不好过多插手别人家事,所以只好叹息一声,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了。
这时,门外突然快步走进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位俊美无俦的青年,身着黑衣,风度翩翩。
“父亲,怎么我还没来你们就吃上了啊。”他笑着说道,目光却在路寒等人身上打量。
曾晔起身为众人介绍:“这是犬子曾凌,对了,他和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就是在天女祭上认识的,路大人若是有什么想知道,不妨问问这位亲历者。”
路寒笑笑:“我想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
宴席上,多出了曾凌之后,氛围轻松了许多,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位能说会道的主,三言两语便与路衡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看起来就差找两根香结拜了。
曾凌不像曾晔,需要日夜读书准备州试,作为武安县唯一的一位公子爷,他的消息门路极广。
在他的帮助下,路寒又得到了一些关于武安县的消息,可惜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的疑点。
在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宛秋便走到了路寒的身边,轻声说道:“少爷,桑吉回来了,照您的吩咐问了一圈,又自己查了一些人家,均没有发现异常。”
路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倍感压力。
这武安县还真是如情报中所说的那般,日子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别说什么谁谁谁被杀了,就连失踪都没有,很难想象这里会出现大量的业障,完全不合常理。
宴席过后,路寒等人在曾凌的盛情邀请下,入住了侯府的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