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庭重犯

  宋卿月僵直着脊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愤慨道:“你果然以我逃家来要胁我!”
  那人轻轻一抛秸杆,坦然仰眸望她:“是又如何?”
  宋卿月泛红了眼眶,气冲冲道:“我没时间给你治伤腿,三日后便要走,愿意不愿意随你!”
  那人默了一默,断然道:“好!但这几日,你得带我去简单处理腿伤!”
  她轻骂:“真是个无赖!”
  他笑了:“承蒙谬赞!”
  “明早我带郎中来诊治你!”宋卿月恨恨一转身,大步出了破庙。
  她冲出破庙,闷头走了好一阵,忽才想起有紧要的话未问,待折返破庙,遥遥,她听到低低的痛哼声。
  一跨入破庙,见那人正撩起裤腿,拿着柄雪亮的匕首剜挑着大腿上的腐肉。
  她未作多想,扑过去就打掉他手中匕首,“你疯了吗?明日就能看医,还拿刀割伤口做甚?”
  他怔一抬头,目光落到她脸上……
  默了须臾,一指伤口,“长了几个肉蛆,不将它们挑出来,我痒得难受,睡得不安!”
  宋卿月霎时身上一阵恶寒,蓦地转身不敢再看,哽着喉头道:“明日去请郎中,若被问及,我总得知道你叫什么吧!”
  那人阖目想了须臾,轻声:“我姓柳,名无恙!”
  “柳无恙?”她忍不住轻哼一声,“怕是你编的吧!”
  柳无恙将匕首捡起,瘸着腿挪近香案,伸着匕首在油灯上灼烤,淡道:“随你怎么想!对了,你又叫什么?”
  宋卿月冷笑:“姑奶奶!”
  柳无恙倒也没介意,只轻声一哂:“怕是你高攀了!”
  宋卿月冷睨他一眼。一个臭要饭的,做他姑奶奶都是给他面子了,还高攀?
  不过看他这架势,应是还要挑腐肉里的蛆虫。
  她浑身恶寒往门口走,“若郎中问及,我便说你是我捡到的乞丐。见你生了恶痈不忍看你丧命,才请郎中诊治!”
  柳无恙将匕首翻了个面接着烤,又一哂:“如此,我倒要多谢你这位,人美心善的姑奶奶了?”
  宋卿月寒了脸。一个伤重将亡的乞丐,偏牙尖嘴利不饶人!
  待她出门之际,柳无恙回头一扬匕首,“只怕我得有个能见光日的身份!我的通关文书丢了,既你夫君为东阳城主簿,想来你为我编造一份易如反掌!”
  “还说不是逃犯,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怪不得非讹上我!”小声嘀咕后,宋卿月抱臂倚门冷睇他,“你行,你来编?”
  月光落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折射出冷冷的莹光,像极了生闷气的刺猬,浑身炸开着尖刺。
  柳无恙无声一笑,正色道:
  “我是你远房表哥,家道中落来投奔你,路遇劫匪受了伤。你怕夫君误会不敢带我回家,将我藏身破庙。不忍看我死掉,这才请的郎中。”
  宋卿月颇为不满:“那我还真是个守财奴!住店的钱,都舍不得为你这位‘表哥’花。”
  柳无收回目光接着炽烤匕首,轻哼,“你说钱袋就是你的命,可不就是个守财奴!”
  说她是守财奴?臭要饭的懂什么?
  没了这笔钱,想必也得同他一样在大街上要饭。
  她不耐烦道:“文书上,你的身份我自己来编。对了,姑奶奶我叫宋卿月。”
  扔完话,她冷着脸转身扬长离开。
  *
  宋卿月回到晏家时,已是亥时头。
  刚踏入院子,便见婆母刘氏坐在庭院阶前,缓摇着扇子静看她从门外走入。
  犹记初嫁入晏家时,婆母日日布衣短葛着身,连件像样的衣裙也无。
  待她爹出银子给晏元良捐了官,元良有了俸银领,眼下刘氏已是云鬓危危,珠翠满头,一派雍容模样。
  见她入了院子,刘氏手中的扇子停下,又挥扇一赶绕飞的苍蝇,淡声问:“去了何处?这么晚才回来?”
  宋卿月快步上前福了福,卑怯道:
  “日头渐热,娘亲缺身凉快衣裙。我约了成衣铺的张裁缝谈样式,她夜里才回,我送缎子过去。”
  “有孝心了!”刘氏面色稍缓,一扑扇子道,“我早上翻了黄历,今日是个好日子,你与元良莫要错过!”
  刘氏意有所指,宋卿月自然明白,却轻声:“娘……我还在孝期!”
  刘氏快摇起了扇子,恼道:“你爹娘至死也没抱上孙子,这才是最大的不孝!”
  宋卿月垂头,冷冷一笑。
  若她还与晏元良圆房,只怕爹娘于九泉之下定气得魂飞魄散!
  刘氏见她似榆木疙瘩,向背后的仆妇一伸手站起,“扶我回屋!我这胸口闷得紧,再抄几篇经文才缓得过气!”
  宋卿月便淡淡朝刘氏背影福了一福。
  晏元良父亲死后,婆母一个寡妇为人缝补浆洗,辛苦将晏元良养大,还未误了晏元良读书识文。
  对晏元良期望盈盈,更对嫁入晏家的她要求甚严。
  宋卿月身为商户之女,从小锦衣玉食,又为家中独女,行止随意。
  可嫁入晏家这五年,她竟被婆母管教是行卑动怯,丝毫不敢肆意张扬。
  闺房中事,她有隐?向刘氏透露过,还曾小心翼翼问刘氏,元良是否有隐疾。
  刘氏何其聪明,一明白意思悖然大怒,指责她不懂夫喜,不解夫好。
  更说她前世德性不好,所以今生天不赐子。
  还怨她污蔑夫君有疾……
  等刘氏转过院角,她转身往卧房走去。
  一入卧房,便见晏元良侧躺在榻上,手支着腮,笑眯眯冲她招手。
  “听研儿说你送缎子去了?大晚上,我就怕,我这如花似玉的娘子被花子拐走!”
  研儿是她的陪嫁丫头,去破庙前,她和研儿讲了一声去处,免教下府回来的晏元良生疑。
  但听他提到‘花子’,心下还是一惊。
  不动声色走到窗前的书案边坐下,拿起案上的团扇扇着风,淡道:“你都看不上的人,只怕花子也看不上!”
  晏元良听她语带酸刺,一笑撑起身子下榻,走到她身边,从背后将她揽住。
  “今日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娘子不开心?”
  “乏了!”
  她转回身,笑盯他看,心里默默数数。
  一、二、三……
  果然,晏元良轻轻一揉她的头,笑问:“对了,钱可收回?”
  她唇角缓缓弯起,“确实寻到了买家,但七日后才能收到钱款!”
  晏元良于她额间轻轻一吻,感触道:“有妻如此,当真是三世修来的福份。可知你夫君即将牵扯上谁?”
  她于慈恩寺听他说过,却佯讶:“谁?”
  “京城里传出话,说是镇守边关的大皇子即墨江年,数月前联合外族谋变,被边将察觉斩杀……”
  晏元良搂紧她,将脸贴上她的脸,呢喃:
  “当今圣上仅有两子。死了个大皇子,未来的帝位,不就会落到二皇子即墨云台头上?”
  她轻一挑眉,夸张一赞:“如此说,夫君是准备攀上二皇子这棵大树?”
  “就等娘子这笔钱了!”
  如恩赐般,他于她额头一吻,“卿月,我们圆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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