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愿付余生

  柳无恙一双痴傻的星眸将她望着,嘴边尤挂着蕈菇残渣。
  她忘了嫌脏,伸出被柳无恙咬得血淋淋的手指,轻轻将那残渣抹掉。
  手停在他唇边,近近看着这张俊朗的脸,轻声:“柳无恙,这人生可苦?”
  柳无恙痴痴的星眸闪了一闪,哑声:“宋卿月,你倒是不吐丝了,怎地脸上又长出花儿来了?”
  他伸出手来,粗砺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这里开的是合欢花……”
  手腹微硌的厚茧下划,划向她翘挺的鼻尖,“这里开的是结香花……”
  手指再下移抚上她嫩润的唇,他目光痴痴,“这里长的是什么?不像是花,却好生娇艳……”
  宋卿月握脸上划拉的手,傻了眼!
  “完了,蕈菇还未吐净?”
  待她想再掏柳无恙嗓子眼时,停在他脸上的手却被他握得紧紧。
  一个翻身,他将她压在身下,喉头“咕噜”一声,喃喃:“我没吃饱,让我咬上一口,只一口……”
  宋卿月大睁着双眼,心“通通”直跳,恍神看着柳无恙近得越来越近的脸。
  一阵夜风恰过,拂冷她懵懂的头脑,急急一推柳无恙。
  可她根本推不动这重若小山的男子,手立时地上乱摸,摸到一块石头。
  她想也不想,一石头就砸到柳无恙头上。
  “咝!你,你这女人,怎么地这么狠心?”
  柳无恙痛呼一声,手抚头顶。
  他迷离的星眸也亮了,神情看着也不傻了,震惊看着身下的宋卿月。
  “不过是吓一吓你,逗一逗你,你竟然和我动粗?”
  逗一逗她?有这么逗人的?
  她红眼怒目,手高高扬起,只是巴掌久久也打向柳无恙。
  柳无恙将脸往她面前一伸,一阖目:“打吧打吧,反正你也是打顺手了!”
  宋卿月扭动身子推他,低喝:“死开!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星光漫漫,洒了宋卿月一脸,她眼中带泪,神情既怒又怯。
  柳无恙钳住她乱推的手,痴痴看她,轻道:“待到了上京,我给你好日子过吧!”
  宋卿月却痛呼一声:“你捏疼我的手指了!”
  他一惊,坐起身,将她的手拉到眼前,见宋卿月的手指上满是血迹。
  宋卿月骂道:“我若是幺蛾子变的,你就是狗变的!”
  他神色一痛,怔问:“我咬的?”
  宋卿月委屈道:“我想给你催吐,却被你咬得……唔!”
  话未说完,流血的手指已被柳无恙送入嘴里。
  她瞪圆了眼,微张了嘴。
  柳无恙含着她的伤指,轻裹慢吮后,几翻取出,复又吮入。
  等见伤指不再流血,他才松了口气道:“老军医说唾沫能消炎,你也别嫌弃!”
  一抬头,借着皎皎月光,见宋卿月口瞪口呆,很是震惊。
  道她嫌脏,柳无恙便撩起袍角,将她的手指擦了又擦,无奈道:“当真嫌弃?女人还真是矫情!”
  宋卿月哪是矫情?
  她震惊于方才的温润软嫩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抽回自己的手指,她红着脸站起身,无声无息回到方才躺着的那片干草上。
  缓缓蜷缩起身子,抱着余温犹存的手指陷入遐想。
  柳无恙恼火道:“好了好了,算我的错!我就不该咬你!”
  见她只是不吱声,他手软脚软地爬近她背后,心底泛起愧疚。
  偎着她背后坐下,倚着石头,他缓言慢语解释:“大漠里有毒蛇,也有毒蝎,若有人被咬了,我们都这般吮出血的!”
  见宋卿月依旧不理他,他一叹气:“估摸是我吮得重了些,下次若你再伤,我轻些便是!”
  宋卿月脑子里蒙蒙的,哪听见柳无恙说话。
  她眼前乱晃的,是柳无恙的猿臂蜂腰,是满肩背虬结的肌肉,是他坚实若铁的胸膛……
  这糙砺的汉子不由分说就上口,他是真不知女人就怕闹这样一出?
  尤其像她这般被冷落于后宅,摸到男女之事那层纱,使终未能揭开的年轻女子!
  任柳无恙在她背后絮叨求饶许久,待不再吱声,她悄然一扭头,见他竟然背倚石头睡着了。
  明明他眼下头发蓬乱,似初见般的流浪模样,偏偏像一轮皓月般,脸上泛着干净的莹光。
  眉目若刻,鼻唇若雕,相貌堂堂……
  她杏眸闪闪,心若浸水,一点点沉沦,静静看他许久,直到入梦。
  翌日,她是在柳无恙宽厚的背上醒来的。
  何时他起的身,何时他起的程,她竟然全无知觉。
  脚背时不时被碰触,垂眸一看,柳无恙腰间果真挂着一串肉干。
  肉干随他跨步,一下一下敲在她脚背,也敲在她心上,敲得她心尖都软了。
  “柳无恙!”她轻声,“放我下来,让我试着走走?”
  柳无恙微一侧头脚下未停,“我摸过了,早晨你又高热了,还说了许多糊话!”
  她微讶:“说糊话?为何不记得做了梦?”
  柳无恙脸一红,嗫嚅:“你叫我名字好几次,许是在梦里骂我!”
  宋卿月脑子里记忆一闪,忽地想起,她确实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与柳无恙嬉戏在此前遇到的那片湖。
  湖水微凉,可他紧贴的身子却滚烫如火……
  她一思及,眼皮一颤,抖着嗓子道:“可不是!想起来了,就是在梦里骂你呢!”
  “哦?”
  柳无恙淡淡一哼,唇角不着痕迹微微一弯。
  那些听着让人面红耳烫的话,却是她在骂人?
  可毕竟人艰不折,未点破宋卿月,柳无恙只是闷头赶路。
  宋卿月这病情时缓时急,他又不是郞中,真怕将她死在半路上。
  前路望不到尽,盛夏日炎炎,连带官道上刮来的风都是热的。
  背着宋卿月赶路,数日吃得尽是野菜野果,他体力难免有些透支。
  只有于清晨薄雾里赶路,才清凉舒爽些。
  能多走一步是一步,只待有了人家将宋卿月治好,他心中这块大石才能落地。
  宋卿月虽小小软软一只,可她的体温却滚烫,一点点烫软他的心!
  她父母双亡本就孤苦,那般艰难处境被他讹上,钱袋又被他交给劫匪……
  每每思及,他都后悔不已。
  选谁不好,偏选上这苦命的宋卿月?
  可谁让她留的把柄那么合适,又是那位不懂妻娇、不赏妻美的、晏主簿的娘子?
  活了二十五年,他未欠过人情。
  只待宋卿月活着到了上京,连累她吃的苦,若她愿意,他便用一生来还了!
  说来,他还挺愿意将余生,送给背后这母老虎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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