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反了这天

  因情绪太过激动,卫公晁指尖深掐入肉。
  即墨江年即便吃痛也一动未动,深看眼前这位有恩于他的故人……
  本不愿将卫公牵扯进来,但放眼满朝文臣,能帮他一手、愿帮他一手的,唯兵部尚兵卫公晃尔。
  前些日子,卫公晁带人去尚书令的沈府闹事,圣上怕他再生事非,派了禁军于府外监看。
  于卫府外逡巡数日才得了空隙,将写好的字条递给卫府的护卫,要其转交给兵部尚书卫公晁。
  他于天香楼等了数日,皇天不负有心人!
  ……
  卫公晁,字东坚,登洲人氏,年六旬。
  当今圣上即墨承彦西征关外之时,于军中发现卫公晁这么个面容俊美,却脾性暴躁、能征善战的奇人。
  收于麾下后卫公晁屡建奇功,多次救驾即墨承彦。
  还曾率二十人夜闯南阗国,九死一生,将孤身独陷南阗的即墨承彦救出。
  卫公晁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架。即墨承彦也被其揍过数次,偏对他爱甚。
  即墨承彦即位后,将兵权交与卫公晃,数十年不曾更改。
  说起即墨江年与卫公晁的际遇,全因其女儿-卫菡。
  卫菡年纪与他相仿,性如其父,从小便冲动好斗。
  圣上即墨承彦因卫菡样貌、性子颇肖其父,甚为宠溺,任其于皇宫后院玩耍。
  彼时即墨江年年幼,与母亲居于皇宫偏院,不是冷宫胜似冷宫,虽吃穿不愁,却无人问津。
  卫菡那日闲逛到偏院,与他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自然没打过他。
  其后有一空就来找他打架,直到确认打不过他,便将她爹卫公晁搬来,要卫公晁揍他以找回面子。
  卫公晁也是那时才知,他便是即墨承彦的第一个儿子。
  见他被随意仍在深宫自生自灭,心生怜悯,常让卫菡找借口将他带出宫,陪卫菡游玩,骑马射箭。
  也正因卫公晁多次插手,他次数从暗杀中死里逃生。
  十五岁那年,卫公晁担心他迟早死于后宫争斗,多次在圣上即墨承彦面前跳脚,要他去边塞建功,他才得以外出。
  ……
  卫公晁眼中泛起泪光,重重拍打他的肩头,“是活的,是活的,当真是活的靖王!”
  即墨江年一低眉:“今时今日,哪里还有靖王?”
  卫公晁含泪的星眸一瞪,怒气便要上泛,随又捂住嘴,拉他坐下。
  “于我卫公晁心里,上唐国没有安王只有靖王。你活,便是上唐活;你若死,我卫公晁就要翻了这片天!”
  即墨江年一怔,“卫公此话怎讲?”
  卫公晁没顾上回应他的话,抬袖一抹额头的油汗。
  “靖王,你本在西弥国境之内,是谁召你回的京?又是如何被传谋逆、如何逃的生,快速速道来。”
  觉得这春梅阁里烦闷,他走到窗前将雕花窗棂推开,漠看楼下烟火连绵的盛世繁华。
  三月前的事,他细细向卫公晁讲来恍如隔世。
  ……
  上唐国西边关塞为沙洲。
  沙洲之外,是西域大大小小数十国。
  当年即墨承彦于关外大兴战事,横扫骚扰国境的西域各国。
  后即墨承彦为帝,四十年再未兴战。
  西域各国因此得了喘息之机,各自壮大,又时时侵扰含沙洲在内的河西十数洲郡。
  自即墨江年去了沙洲边关,他从十五岁便带兵与西域各国或打或谈,十年间,平定安抚了十多小国,唯南阗国难抚。
  南阗国雪山无垠,草原无边,于关外占地最广。
  国中百姓遂草而居,狩猎放牧,最是擅战彪悍,也是上唐边军、边将最关注的劲敌。
  当今上唐国皇后-那莲青奴,便是南阗人氏。
  自那莲青奴被即墨承彦尊为皇后,南阗国就异动频频。
  数十年来,南阗扩军百倍,烧杀劫掠,抢人占地,灭了大大小小好几个邻国。
  周边小国不堪其扰,心生恐惧,向即墨江年求助。
  若坐视南阗国于关外坐大,于上唐而言,不啻于榻边卧了一只嗜血的猛虎。
  是以,三月前,他年调亲兵五万,入驻毗邻南阗国的西弥国。
  西弥国久受南阗侵扰,又骇又惧,自然对上唐军队的到来颇为欢欣鼓舞。
  即墨江年本打算先同南阗国谈判,若谈判不成,便要敲打南阗,以立上唐之国威。
  他要让南阗知晓,即便是关外,也非是它南阗自由挥洒之地。
  哪晓他五万亲兵才入西弥,西弥国君也才隆重宴请了上唐军队,便接到圣上即墨承彦旨意……
  旨意上书,说是他母亲惠妃病危,要他回京见惠妃最后一面以事孝。
  即墨江年于这世上,放于心间的唯惠妃这一位亲人!
  十五岁那年,他不愿来边塞卫戍,就怕软弱怕事的母亲被人欺负。
  惠妃怕他死在后宫谋害里,便打着他,骂着他,哭着求他外奔赴边关……
  只他一走便是十年,十年间仅回京探望过惠妃一次,还是他立功受封靖王之时。
  是以,他接到圣旨后,嘱咐西弥国君先稳住南阗国;又吩咐军队勿动,一切待他归来再行定夺。
  仅带了五十个亲卫,他连夜启程回关,一路心急如焚,日夜兼程。
  十多日后临近东阳,不曾想,却于官道上中了埋伏。
  将近千人的队伍袭杀他一人!
  久经沙场的亲卫舍身护他杀出一条血路,纷纷倒下,他腿中一刀,也跑不了太远。
  站于高高的悬崖之上,袭杀他的人逼得他退无可退,当他之面又拿出一份圣旨。
  旨意上书,说他勾结外族行谋逆之事,要他立即伏法。
  前有圣旨召他回京,未行半途却又要他伏法,这“法”他显然是伏不了。
  望着崖下如沸的狂涛,如泻的洪水,跳崖才是唯一的生路。
  想也没想,他纵身一跃跳入东阳河,于狂怒的洪涛里得了一根浮木,趴着浮木一路下漂,至东阳城上了岸。
  流落东阳城后,他不敢声张,恍惚了一月,直到遇上宋卿月……
  ……
  前因后果细细道尽,即墨江年又将回京后的经历向卫公晁讲了。
  他本想潜回自己于上京的府邸暂歇,哪知府邸竟然被封!
  只能露宿于里坊暗巷,暗探朝局。
  虽圣上即墨承彦眼中没他这个儿子,但好歹他于边关死生相搏十年,薄有军功,圣上便是再不喜他,也不至于诱他回国伏杀。
  所以,他想暗查圣旨是何人所下!
  只他没想到,未过两日,惠妃于便即墨承彦面前触柱而死。
  “我终归晚了一步,到母妃墓前一祭也不能,成了不忠不孝的孽子!”
  即墨江年声音低沉,叉手合于额前,阖目静缓内心的狂澜怒涛。
  因提及惠妃,卫公晁泪汪汪嚎啕了两声,又捂着嘴巴收声。
  掀起袍角拭泪良久,这才老眼通红地向他缓述惠妃触柱的原由……
  安王即墨云台去了沙洲边关后,收罗了许多所谓的‘谋逆罪证’,快马加鞭递回上京。
  收到消息当夜,沈明仕带了百官逼宫,要圣上给即墨江年定罪盖棺,昭告天下。
  惠妃清楚即墨江年的性子,任死不信儿子会叛国谋逆,夜闯金銮驳斥群臣。
  她一个素日里病弱胆怯之人,为母而刚,只是口笨舌迟,哪是沈明仕一帮刁臣的对手。
  卫公晁自然也在,自然是帮着惠妃说话。
  但卫公晃却嘴笨,手中又无能证即墨江年清白的凭证,裤子都跳掉了也说不出个道道。
  惠妃眼见自辩不能,圣上即墨承彦又冷眼旁观,毫无怜惜即墨江年之情,痛不欲生,当着群臣的面触柱而亡。
  也正因惠妃自戕,群臣胁迫圣上给靖王定罪之事便缓了下来。
  前几日,安王即墨云台返京。
  定罪之事,复被以沈明仕为首的百官上呈于圣上面前。
  说完,卫公晁“砰”一拍案站起,星眸怒张。
  “即墨承彦一生被南阗妖女所感,不配再做我上唐国君。靖王,我们反了这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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