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把命还你

  未及反应,巨石砸向官道上的马车,车碎人亡……
  “遇伏了,跳车!”
  “山上有人,护卫主君!”
  “他们下来了,速度准备!”
  绵长的车队里惊呼声此起彼伏,十数辆车上随行护卫纷纷弃车跳下,朝崔康时的雕车涌来。
  宋卿月急急一掀帘子,见山腰上有许多蒙面玄衣人身如细猿,腾挪转跳,须臾自半山腰滑下。
  崔康时自震惊中醒神,眉头一拧,起身跳下马车,将她从马车里拖出护在身后。
  于崔康时背后,宋卿月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
  寂静的官道失了宁静,突生的惊乱和随后杀戮若久蓄洪水的湖,一朝堤破,血流千里……
  官道上空,暗箭破空声“啾啾啾”不停,声声索命,中箭的护卫纷纷扑地。
  滑落官道的玄衣人与护卫们短兵相接,长剑与弯刀相击,“铿铿铮铮”。
  玄衣人脚步如猎豹猛虎,挥刀如切瓜破竹,一步步朝崔康时的方向近逼。
  他们手起刀落,护驾的护卫们鲜血喷溅,身首异处,腿断手残……
  身前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崔康时一步步后退,拔腰间佩剑出鞘,高喊:“宋卿月!!”
  耳边近近炸响崔康时的声音,宋卿月一口气这才吊了上来,“蛤……”
  她呆呆看向崔康时,崔康时持长剑护身,亦正看她。
  他圆眸亮晶晶的,看她的目光有着长河落日的温柔,亦闪着嗜血的兴奋,不舍的缱绻,护妻的决绝。
  “宋卿月,我爱你!”
  轻喊一声,他未及一抚她的脸,一摸她的头,挥剑杀朝玄衣人杀去。
  即便崔康时懂一点箭术,却不精剑术。
  但他绝不容许那个人,再次将宋卿月从他眼前抢走……除非他死!
  那个人来了,他本应料到,却依旧未料到。
  本以为那个人尚在余杭城里,那个人却出现在三日路程后的官道上。
  玄衣人中,一高硕之人露在面巾下的朗目猩红,滴血的刀尖拖过官道上的沙石,朝他直来。
  他扬剑迎上……
  ……
  即墨江年久在边关作战,最喜威力强大的陌刀,偏陌刀携带不便,他便改用横刀。
  每向崔康时护卫挥出一刀,便发泄出一分积蓄了数日的杀戮之气。
  那夜,若非被石蔡二使敲晕带走,想必他拼死也会杀上崔康时的宅门。
  崔康时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于西子湖畔的宅子内外,崔康时藏了数百号人,一半是弓箭手,一半是剑客。
  余杭城里,余杭太守遣出的数万守城军,全城巡逻,静待他现身。
  他就带着二十多号枢密使随行,便他一心找死,又怎忍拖着跟他奔波数月的枢密使送命?
  他于客栈的回廊上看了宋卿月三日,欲寻找机巧将宋卿月偷出。
  宋卿月爱他,她做人做事,有着她执拗的底线。
  在未与崔康时解除婚约前,纵她爱他,也不允许他越过雷池。
  以她的脾性,更不会在成了他的女人之后,还与崔康时唇齿相缠——除非崔康时给她下药!
  于三日里,宋卿月日日躺在榭楼里的凉榻上,手脚一动不能动,吃饭要人喂,行动要人抱……
  他绝不能容忍崔康时给她下药,更不能忍崔康时下药后,对她行玷污之事!
  只可惜,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射出那冲动一箭后,转身就要杀过去,却被石蔡二使敲晕。
  石蔡二使连夜买通运送夜香下乡的牛车车队,将他藏在空置的夜香桶里,通知了散宿于城中的枢密使一同出城。
  众人赶着夜香牛车队伍,连夜从余杭城中顺利潜出,直到他醒来,安排了这回劫道。
  即墨江年犹擅奇袭,于边关大大小小的战事里,他的奇袭占了一大半。
  二十多个枢密使,要面对崔康时前前后后两百多号人,除了奇袭埋伏,他别无选择。
  袭杀了崔康时前方开道的百十号人后,他后挪了埋伏地点,一直在半山腰上等,终于等到了崔康时……
  ……
  宋卿月背贴着官道潮凉的崖壁,她双手环抱着自己,身子轻轻颤抖。
  目光随崔康时踉跄的身影游走,他将长剑挥舞得乱无章法,却目光凌厉,口中呼喝不休。
  眼见他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宋卿月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玄衣人里,一身材高硕之人长刀分外狠戾,刀刀取人性命,直到那人手中滴血的刀砍落了崔康时的剑,又一脚将崔康时重重踹飞。
  崔康时身子飞于空的那一霎,她见他朝她回眸,他圆眸里有泪光璀璨,耀得她头昏目眩。
  他张口欲言,身子却重重砸于崖壁,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纵是无声,她依旧猜到他是说,“宋卿月,我爱你!”
  宋卿月心底涌出绝望和决绝,她还没来得及偿他的恩,没来得及报他施加的恨。
  所以,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决不能死在她的前头。
  当玄衣人高高扬起滴血的刀时,她尖叫一声“平安!”疯了一般扑过去,将崔康时的身子护住。
  没管背后玄衣刺客的刀是否落下,她也管不了。
  她拿不了刀,也杀不了人,唯有将崔康时抱在怀里,以自己的肉身相挡。
  崔康时恋恋地看着她,圆眸中绽亮满足而安宁的光,咯着血轻声:“咳!宋卿月,我大抵又要弄丢你了!”
  她哆嗦着手,不停地抹着他嘴角汩汩流出的血,温柔回望,哽咽轻声:“一起死好了,终于能将这条命还你!”
  “卿月……”
  背后有人轻唤她的名字,醇厚的声音分外温柔。
  宋卿月目光呆呆定在崔康时脸上,她抹血的手也顿住,难以置信,不敢回头。
  “卿月……”
  那人再唤,她终于忍不住回头。
  背后高大的玄衣人抬起沾满鲜血的手,他将罩面的黑巾轻轻扯下,露出一张她朝思暮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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