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喜讯初闻

  擂门声催得急,迫不得已,即墨江年松开怀里的宋卿月,伸手取过外衣往身上一拢下了榻。
  立在榻边披系外袍,他冲哭得身子哆嗦的宋卿月柔声恐吓,“不许哭了,再哭本王一会儿回来还要你!”
  宋卿月闻听杏眸怒睁,禁声须臾,爬起身,抓起一只玉枕就冲他砸来。
  伴随着“砰”地一声玉片飞溅,她抹了把满脸的鼻涕眼泪,哭骂,“下流胚子!”
  即墨江年闪身躲过,嬉皮笑脸地拢着外衣,一脸餍足小跑着去抽开了宫门门栓。
  门栓方一抽开,厚重的宫门便被人大力“嘭”地一声撞开,随之涌入一群人。
  乱哄哄的人群里,有江常侍带着的太监,有手执金瓜的金吾卫,还有数位肩扛药箱的太医……
  一见这阵仗,即墨江年系着腰带的手顿住,神色惊愕,“你们这是要做何?”
  未待他再问,他便被同样人高马大的金吾卫,扭着双手揪出了凉殿。
  有金吾卫口称,“靖王,得罪了!”
  堂堂靖王与自己妻子暗行房事,却被诸多人破门而入,即墨江年面子上自是挂不住。
  待要发作,却发现太医群里有宋玉书的身影。
  往昔的小郎中今已为宫中太医。宋玉书着墨绿色圆领官服,头戴皂纱兜帽,儒雅文气佳于往昔。
  一见被金吾卫揪出来的是靖西王即墨江年,秉持着身份殊异,宋玉书拱手低头,未敢看他,也未敢出声。
  也正是介于身份之别,即墨江年口中含糊唤出“表哥”、又换成“宋先生”。
  当他被推搡着,从宋玉书身前经过时,终只唤了一声:“宋太医!”
  “靖王!”宋玉书慌忙拱手回应。
  即墨江年想到寝宫内宋卿月尚身衫不整,脸顿时火辣辣烫起,扭头冲宋玉书道:“卿月尚待起身,劳驾缓入!”
  宋玉书凤目眨了一眨,未及多想便应声:“臣等遵从靖西王吩咐!”
  宋玉书为女科圣手,日里医治的皆为宫中女侍、女伶,虽皇帝病重,他亦未蒙圣人召见。
  今夜他于宫中夜值,却被皇帝近侍突然召见,他也是一脸懵愣。
  又见金吾卫砸门揪出的是靖西王,心下更惶然。
  再听靖王如是嘱咐,待靖王被押走,他心头益发猜疑万端……
  ……
  即墨江年被金吾卫按跪于麟德殿的凉榻前,即墨承彦半倚着凉榻,眼风嫌弃地看他良久。
  被头顶一双如刺的眸子盯着,即墨江年心头自是难堪万分。
  怎能不难堪?他那头才在宋卿月那里得了逞,兴致尚未退完,这头就被皇帝的金吾卫揪上了麟德殿。
  见皇帝不发话,他通红着脸,也没好意思抬头与支声。
  皇帝终于有气无力发话,“你那三位皇叔死了!就在今日夜里。跟商量好似的,齐齐吊死在朕的含象宫!”
  即墨江年霍地抬头,“陛下不是将他们三人隔开囚禁的?”
  皇帝枯瘦的手懒整着衣衫,语气淡淡,却内容严峻。
  “正因如此,朕才找你来商议!他们死得怪异,朕这宫中只怕藏了污纳了垢!”
  “朝中奸党几被捕尽,宫中禁军与内侍省又皆由陛下掌控,何处会出问题?”
  即墨江年满脑子羞赧被惊得一散而空,又冷声缓缓,“只是,眼下不是追查真相的时候!”
  皇帝枯瘦的手颤巍巍顺着衣襟捋着,一遍又一遍,呆滞的目光眺出殿门外星粒闪烁的夜穹。
  “他们三人封地养着大量的亲卫部曲,年前更遵从朕的指令扩张了人数,眼下具体有多少兵将,朕也不清楚。”
  言外之意,自不消说!
  殿口有夜风袭入,明明凉爽,即墨江年却觉被吹得满身寒冽。
  不自觉地,他站起身负手蹙眉,“三王封地以汴梁王最近,最当严防。卫公现在邠州坐镇,臣明日便会给他去信……”
  仰头阖目,他想着若三王起事,便立时于心中计算起兵员调配……
  调兵十五万于潼关,防汴梁王封地起异动;调兵十万陈于剑门关,防剑南王麾下异动,陈兵十万于襄州,防荆王麾下异动……
  皇帝目光落在他背影上,见他出神便问:“如此情形,你如何以对?”
  被金吾卫揪出得太快,即墨江年外袍内扣未系,袍身被夜风吹得鼓鼓荡荡。
  “从边关调兵,没三五个月人员不能到位。严监关陇的三十万兵将离得最近。关陇那些个门阀勋贵主心骨皆在本王狱中……关陇人员应暂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花白的眉头动了一动,“若消息不径而走,不消半月,汴京便会有异动,希望只是朕杞人忧天!”
  即墨江年霍地转身,神色复杂望向满脸疲惫的皇帝,“这不正是陛下惹的……”
  他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沫,将后话吞入腹中。
  皇帝已是油尽灯枯,他心中的满腹牢骚,还是留给自己消化的好。
  虽他话未尽吐,但皇帝依旧听懂,恼一朗声:“朕可有让你起身?”
  即墨江年愣了一愣,回过神,忙又跪下,随之迎来皇帝劈头盖脸的斥骂。
  这些没头没脑的责骂,于即墨江年听来,恰正是皇上被他戳得下不来台,借题发挥。
  “道你怎么哄的宋氏?拖她到凉殿里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轻薄,你便是这么哄她的?”
  即墨江年小声嘀咕:“打又舍不得打,骂又舍不得骂,说又说不过她,不这样哄还能怎样?”
  “放屁!你就是图自己舒坦,你可知……”皇帝欲言又止,“怎就生了你这么个急色货?”
  “她才生了你那么大的气,你又这么对她,她那身子哪经得住你这么折腾?”
  即墨江年被骂得糊涂,更被骂得不服,通红着脸小声辩驳。
  “既陛下已赐婚,她便是臣的妻子。更何况未赐婚前,我二人便已圆房,有何不可?”
  “往后给朕离她远些,别跟个畜生似的!若果真憋得慌了,明日朕就给你府里丢几个女人去!”
  即墨江年霍地抬头,蹙眉高声:“陛下既已赐婚,莫不成还想反悔?臣说了,只娶宋卿月一人!”
  皇帝冲他掷来一只玉杯,他探手接住。
  皇帝万般嫌弃地看他,须臾后一叹:“宋氏怀了你的骨肉,有身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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