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两难为情

  宋玉书又道:“叔婶对我恩重如山,往后,我还待替他们照料好你,照料你一辈子!”
  未料宋玉书想得这么深,这么远,宋卿月心头一热,便又感动得噙了两泡泪。
  宋玉书自袖中掏出罗帕给她拭了拭眼角,眼神分外温柔道,“卿月,我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宋卿月呆睁着泪眼看他,见他含笑点头又道,“卫菡与我大婚当月便有了身子,大了你肚子里这个足有三月!”
  宋卿月泪汪汪的杏眸里惊喜涌动,一把握紧宋玉书的手,急急问:“嫂嫂有了?当真!”
  宋玉书心头想憋着喜气脸上却憋不住,嘴角上扬,半羞半喜道:“只卫菡害喜严重,吐得厉害!”
  “回头我找女将军,不,找嫂嫂耍上一回,久未见她颇为想念。”
  宋卿月喜滋滋又道,“我不吐,倒是即墨江年吐了好些日子。他瞧过郎中,郎中说他害喜!”
  打趣的话说完,她便破涕为笑。
  宋玉书手上一停,神色带了十分认真,抬眸一憾:“早便闻听若夫妻情深,会一体两应……靖王这是将你爱到了骨子里!”
  宋卿月当即敛了喜色,冷嗤道:“他因崔康时的事,今日同我又吵又骂,还爱到骨子里?”
  “崔公子?”宋玉书眸子一黯,“他不是年前就回了博陵吗?”
  自靖王归来闹婚之后,宋玉书心中颇感歉疚。
  左手是于他有恩的惠妃之子-靖西王,右手是于宋卿月有救命之恩的崔康时。
  崔公子对宋卿月情真意切,而于杏芳堂那些时日,他亦见宋卿月与靖西王眉目传情,两情相悦……
  这碗水,作为宋卿月的表哥,他也端不平,也没那个能耐左右。
  宋卿月目光弥散于光影晃动的宫灯上,酸涩直冲眼底,泪如泉涌,伏于几上低声哭起。
  察觉异样,宋玉书脸上神色几疑:“为何哭?崔公子怎地了?”
  抬起头,宋卿月泪眼恍惚地看他,哽咽道:“他,他……死了!”
  一股寒意袭身,宋玉书面上神色被宋卿月口中的消息冰冻,良久他才怔怔问:“发生了何事?”
  朝中异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宋玉书于宫中职事自然也知。
  但宋玉书并不知晓博陵崔家的事,便向宋卿月细细问起,宋卿月便将年后的事,同他细细讲了。
  她从崔康时留书离开时讲起……
  讲到即墨江年带人杀去关陇,逼崔康时写放妻书,直讲到她下扬州,亲手将崔家送上绝路。
  宋卿月讲了崔康时与靖王在余杭官道上激战,最终死于靖王之手。
  还讲了今日,崔康时临终托家奴向宋卿月求助,她与即墨江年生了嫌隙……
  宋玉书听得心头震憾,心头痛惜,再也难忍,便也红了眼,泪如泉涌。
  且不论崔康时之功过,毕竟,那是于他兄妹二人有恩的恩人啊!
  犹记去年隆冬时节,温润如玉的崔家长公子穿着一身玄色貂氅,携一身风雪出现在他的牢房门口。
  于牢中,崔康时带着对宋卿月的担忧,带着必救宋卿月性命之危的笃定,说服他签下婚书……
  其后与宋卿月大婚前,崔公子数度驾临杏芳堂,与他有过几次抵膝交谈,言辞间满是对宋卿月的怜爱与疼惜。
  崔康时金质玉相,言谈温雅,脾性柔和,于宋卿月而言,确属好归属。
  只他未料,崔康时看着温柔,暗地竟然与靖西王数度生死相搏。
  更未料,那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会犯下这般难饶之罪,自己身死不说,还累阖族入狱。
  “宋玉书,我对不起他!”宋卿月哭得梨花带雨。
  宋玉书拭着眼角,哽咽一叹,“可不……终究是亏欠了他!”
  只他见宋卿月自责自痛,再难讲出伤她心肝的话,陪着她哭了一回,哽咽着劝:“人死不能复生,公子所托你已做到。他未怪你,你也莫再难过!”
  宫门外,一直等着宋玉书的太医们催了一嗓子,宋玉书便抹着泪扛了药匣起身。
  宋卿月赶忙同他约时日以见卫菡。
  宋玉书却道:“她这些日子在京中坐镇,以防生乱,等大局定了,我定带她来见你!”
  待要跨出宫门,宋玉书又回头叮嘱:“你有了身子,当早些歇着,少生怨气!”
  她便抹着泪应了。
  一众太医离开后,江常侍进来,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她一回,句句不离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恍然才悟,原来皇帝早已知晓她有了身孕,是江常侍上山向皇帝告状,皇帝盛怒,才派人将对她“施威”的即墨江年揪了出去。
  无怪乎,这些日子里,皇帝逼她吃那难以下咽的黄芩鹿胎膏。
  “既然圣人早已知晓,为何不早些告知?”她忍不住一责。
  “圣人本道给靖王三喜临门之喜,未料靖王年轻气、气盛……”
  江常侍红了脸又道,“待安胎药煎好端来,宋娘子服下便早些歇了吧!靖王那头,自会有圣人敲打!”
  江常侍辞去后,宋卿月服了宫婢呈来的安胎药,早早上床便睡了。
  拥薄衾而卧,她又将与崔康时同历的日子想了一回,又昏沉沉哭了一回,才入了梦。
  正睡得恍恍惚惚,她忽觉手上一暖,接着便有濡湿浸了她一手。
  微启眼帘,宫灯微暖的光中,榻前一团影子跳跳烁烁。
  她以为是崔康时魂魄来探,恐将他的魂魄惊走,未敢睁眼,却听隐有人声低低窃窃。
  “一见你,我便忍不住想要亲近你……我错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她远山眉一拧,接着装睡——是即墨江年回来了!
  即墨江年同皇帝商议好一切事务后,太医上麟德殿回禀,其中也有宋玉书。
  他红着脸听太医说了一回,听太医说,宋卿月胎息安稳,身子无恙,这才放心。
  后宋玉书拉他到背景处,向他好生唠叨,嘱咐了一番。他脸颊滚烫地一一应了。
  想起于渭阳城点兵时,卫菡害喜的情形,他便向宋玉书也道了一回喜,宋玉书红着脸接下他的道贺。
  待一干太医走了,他向皇帝再三保证不侵扰宋卿月,这才得了皇帝允许下山来看宋卿月。
  蹑手蹑脚入了寝宫,又轻轻于榻边坐下,托腮看着宋卿月睡得泛红的脸,一时间往事涌上心头。
  对宋卿月初心萌动,是初见她的那个清晨——她眉目凌厉地向他伸手,讨要她的钱袋。
  对宋卿月情心大动,是破庙那夜——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任她狂怒板挣而不能。
  对宋卿月容颜倾心,是她哭累了睡于溪边的草地——他蹲在她身边,喟叹有夫不懂妻美!
  对宋卿月寄情,是于那片碧湖——搂着她玲珑毕现的身子,他终难忍耐,忘情吻上她湿漉漉的红唇……
  从初识起,宋卿月便不好对付,不好亲近,张牙舞爪,像只暴躁的兔子!
  可后来,他拖着她一路狂奔急驰,不但与他圆了房,眼下还怀了他的孩子!
  看着她姣美的脸,他一霎恍神……所以,他究竟是如何磨软了她的性子?
  泪光闪闪地,他将宋卿月的手轻轻握住,又轻轻贴到脸上,轻叹:“宋卿月……我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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