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不问情由

  “既然笃定是要娶她,还拉着我演什么戏?”她眼神亮晶晶的问。
  “不想她尚未过门便恃宠而骄!”崔康时淡道。
  宋卿月无声看着他,他默默收回目光,避开她的探询。
  崔康时宠不宠沈安青,宋卿月不知。
  但她知道,沈安青缠了崔康时七年也未得逞,直至她被掳来定州……
  没再说话,她步上院阶,走入宅中,又转到崔康时所在的书房门前。
  方要举步而入,崔康时却在屋中冷喝:“不许进来!”
  宋卿月决定不听他的话,提裙跨入。
  书房内站了好些护卫,钟离站在崔康时身侧,众人皆一脸无措和惶恐,想是因刚才崔康时发疯。
  只不过,宋卿月之前在院中因视线所挡,未能看见。
  见她进来,崔康时自琴台前一转毂车轮子面对她,寒声责备,“真当自己是崔家主母?连我这个主君的命令都不听?”
  宋卿月目光于屋内四面浏览,听他问责,目光这才落向他。
  顺势,她见他放于毂车扶手上的拳头,一滴血自拳缝里滴下,无人看见。
  便冲钟离道:“你们下去吧,我同主君有话说!”
  钟离了解她与崔康时的所有过往,知晓她对崔康时意味着什么,便未待崔康时发声,一挥手将护卫带走。
  顺着她的眼风,见手上的伤被她察觉,崔康时扯下袖子将伤手遮了,垂睫淡声:“我与你无话可说!”
  宋卿月走到毂车前,从袖中掏出罗帕,蹲下身子,伸手牵过他那只滴血的手。
  崔康时微微一颦眉,拂开她的手。
  她手又执拗伸来,将他的伤手拖过,一根根掰开他紧捏的手指,察看伤口何在。
  崔康时的伤手半蜷,不能尽展,莫说弹琴,拿箸吃饭都成问题。
  宋卿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看过去,显见崔康时弹琴时心急用了蛮力,细细的琴弦划破了指尖,除了拇指四指俱伤,正缓缓浸着血。
  方才送走沈安青后,崔康时委实抑不住,来了思慕居想为慕儿抚琴,偏偏曲不成调,弦断难鸣。
  皆道十指连心,虽他指尖疼痛,却不及心中愧对慕儿的痛。
  被宋卿月抓着了手,他的心也被她抓紧,“嘭嘭”急跳。
  没舍得再挣扎,他垂眸看向宋卿月……
  宋卿月长睫轻轻扑闪着,关切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她为他拭掉四指指尖浸出的血,又将四指合捏,用罗帕包缠起来,最后扎了个稳稳的结。
  宋卿月的手指与掌心滚烫,烙铁般慰烫着他的手指,还时时拂过掌心,热感直传他心底。
  指尖的疼和心上疼便得以缓解,不自觉地,他便濡湿了眼眶。
  他阖上双目,暗自喟叹,自己果然是易感心软的人。
  宋卿月包好他的手指,又用指腹按揉他掌心的疤痕,絮絮叨叨。
  “我想了许久才估摸出,应是你受伤后天时正热,急急往上京赶路,到了京中又逢乱子,便没机会好好护理伤口,以至这手掌的肉与筋长缩在一起。”
  “我明日做个支板来,将你这手掌固定拉伸住。假以时日,掌中的肉与筋一寸寸长开,手掌便能伸展。”
  崔康时无声沉默。
  如宋卿月所料,那日余杭官道,两个枢密使追着他砍,他掌上的伤便是以手挡刀落下的。
  刀锋从虎口直切到腕子,险些将掌骨也砍断。
  跳崖被护卫们从崖下救起,缓过一条命后,他便赶路往上京,到上京后又急急筹调人手,营救崔家人。
  一路上,不仅手掌的伤发炎流脓,腹背的刀伤亦发炎溃疡,更莫说两根断腿的伤了。
  待赶回定州养伤,一切均已太迟,手掌的伤虽愈合却自此伸展不开,腿伤更不消说。
  眼下的他,就是一个废人!
  “待手掌展开了,你再给李慕儿抚琴吧!”
  宋卿月大力揉舒着他掌心的疤痕,笑盈盈目光四览。
  闻言,崔康时闭着的眼帘轻轻一颤。
  这屋子里四挂着李慕儿的画像,行止坐卧皆有。
  画像上的女子神态安宁,眉眼间透着温婉,面庞有着若崔康时般的岁月静好。
  女子面容肖她,唯独顾盼间的神态,半分不似她!
  收回目光,宋卿又冲他一笑,“说长得五分像都保守了,我看约摸像有七八分!”
  崔康时缓缓启开眼眸,垂睫看她,语气凉薄:“可惜,你终究替代不了她!”
  宋卿月按揉着他掌心的疤痕,笑眯眯问他:“我代替不了,沈安筠便能代替?”
  崔康时圆眸一闪,显然明白她想到了什么。
  遂寒森道:“任人也替代不了!之所以同意娶沈安筠,自是为了成王成侯!”
  蹲得腿酸了,宋卿月便坐到他身侧的圆凳上,拖过他的手接着按。
  一本正经问他:“主君不觉得是在与虎谋皮?”
  他恼道:“宋卿月,你管得太多!”
  宋卿月叹了一叹气:“听人说沈安筠性子暴戾,我怕你在她手中吃苦!”
  崔康时眉头跳了跳,自嘲一笑:“再苦,还能苦过于你手中吃的苦头?我今日这般下场……”
  察觉话说得不妥,崔康时阖上眼冷笑改口:“本公子喜欢沈安筠的长情!”
  宋卿月便是强行抑制心中的痛,却还是红了眼睛。
  咽了口唾沫缓了缓喉头的酸涩,她声音轻颤:“若你真心喜欢沈安筠,我倒替你高兴。可若是为了将我换回,你才应的婚事……”
  崔康时猛将手从她手中扯走,冷声:“敢这么想,宋卿月,你脸可真大。不杀你泄愤,便是我最大的仁慈!”
  说完,他高声:“钟离,本公子要回花楼!”
  话音一落,院中的护卫及钟离便进了屋子。
  钟离推着他的毂车往屋外,他淡声缓缓:“待本公子离开后,闲杂人等不得逗留,免扰慕儿清静!”
  目送崔康时毂车的消失在院门口,作为闲杂人,宋卿月手上绞着染血的罗帕站起身,举步出了这思慕居。
  她明白,崔康时不想她承他的情!
  往后,她便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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