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别哭鼻子

  这几日翡翠别院越发闹腾,日夜喧嚣,纵使青莲居位于翡翠山顶,也吵得宋卿月夜里睡得不安。
  崔康时的花楼里亦是夜灯长明,每她入睡后,花楼上的宫灯久久不灭。
  半山腰以下的宅院已修缮一新,许多陌生杂人已陆续入住。
  以宋卿月看来,这些男男女女装扮为上京永安宫制式,为宫人打扮。
  莫不,翡翠别院会作为即墨云台的行宫?
  眼下崔康时毫无搬动的迹象,难不成,她将要与即墨云台住于同一屋檐下?
  有了即墨云台,便会有晏元良!
  她轻轻一笑……呵,晏元良!
  此前,她遣刘喜翠拿了块紫檀木的板子,又寻来刻刀,打算将木板雕成手掌形状。
  几日后,她雕好木掌后带去花楼,却被钟离拦下,“主君说,他这几日心情不佳,不见外客!”
  不见外客?她手指摩挲着木掌,向钟离笑道:“你劝他下来住吧!”
  钟离轻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楼上视线好,看得远,看得清!”
  她自花楼前回身四望……
  这青莲居拢共就一楼一宅,崔康时倒要看多远?要将何人看清?
  越过钟离步入花楼,她道:“好几日没见,我上去看看他。”
  钟离倒也没拦着她,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于三楼监护崔康时的护卫早已清楚她的身份,虚虚拦她时,钟离在她身后使眼色,他们便将她放了进去。
  随后,钟离向护卫们小声咬耳,护卫们便随钟离下了楼。
  入了卧寝,宋卿月见崔康时临花窗而坐。
  他套着一件宽松的白底绣红梅的软罗袍子,依旧没有挽发,如墨的发丝披散了一肩。
  左手执了一卷书,擒卷的手,手指分外苍白纤细,似乎轻轻一折便会断了。
  目光落在书卷上,眼睫时不时轻轻一颤,红润的唇浅浅抿着,偶眉头一挑一抬,似在昭示他正看得入神。
  见她于身后无动静,良久后,崔康时偷偷斜觑过来的眼风,透露出他知道她在。
  钟离才说了,花楼上看得远,看得清……
  见他露馅后惊慌挪走眼风,她便走到他身后,轻声悠悠,“就这么大个院子,日看夜看,你也看不腻?”
  崔康时耳根红微,却冷声:“管不着!”
  她搬了一只圆凳坐到他身边,从怀中掏出木掌,拉过他的伤手在上面比了比,嘀咕:“稍大了些,但也无防。”
  崔康时蹙眉看看木掌,又抬睫看她,“你想玩什么花样?”
  宋卿月将他半蜷的伤掌贴到木掌上,眼睛看着他柔声:“若痛了,不许哭鼻子!”
  “哭鼻子?本公子何曾……啊!”
  崔康时嘴硬未几,惨呼出声。
  带着几分使坏的力道,宋卿月手上猛一用力,将他的伤手按到木掌上。
  他半蜷的手掌上,伤疤处肉与筋皆长在一起,突然被她贴在木掌上压下,撑开……
  霎时,崔康时痛得额头冒出冷汗。
  他疼得想抽回手,宋卿月却毫不手软加大力道按平他的伤掌,还小觑地道:“这点痛都吃不住?那便哭好了!”
  崔康时掌心的疤痕被压得紧绷起来,疼得肉突突直跳。
  他咬牙喘息道:“哭?看来不折腾死我,你是不甘心!”
  宋卿月怔怔抬眸望向他,霎时红眼。
  这样的话崔康月也说过。
  但听崔康时亲口埋怨出来,她何能不心上一伤?
  见她红眼,崔康时圆眸一闪,改口寒声:“便交给你折腾好了。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结果!”
  宋卿月垂下眼帘,将他的伤掌又大力压了压,尽量展平于木掌上。
  再从怀中掏出丝带,用丝带将他的手背与木掌缠绕固定,打了个稳稳的结。
  一切弄好,她将他的手放回膝头,轻声:“抻开皮肉筋脉会很疼,每日便绑两三个时辰好了,免得丝带绑得手背气血不通!”
  崔康时掌心伤疤被抻得火辣辣地痛,伤手轻轻颤抖,却强挤出一脸不屑:“弄好了便走吧!别碍我的眼!”
  宋卿月便果真没碍他的眼,起身安静下了楼。
  崔康时的目光便追着她,直到她出现在院中,又进了对面的屋子里。
  将屋门口又看了一会儿,午困来袭,崔康时催动车轮转身,打算去卧榻浅眠。
  翡翠别院要尽快交付给安王做行宫,日夜施工不停,吵得他难以入眠,只能白日里补觉。
  ……
  而宋卿月的身子却怪得紧。
  怀了即墨玉衡后,她一不吐,二不贪食,也就前头三个月里嗜睡。
  一入了四月期,她变得精神抖擞,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败不完的兴致。
  午睡不着,她便拉着刘喜翠闲聊,未说几句,青莲居里便来了人。
  八抬的步辇,红艳的纱帘,前呼后拥,其上坐着的正是沈安筠。
  沈安筠的步辇直直至她屋子前落下,此回没铺红毯,沈安筠便下了地。
  她身后跟着一众手捧食盒、漆盒的护卫,带着满脸娇俏的笑,遥遥便喊着“姐姐”,未请而入。
  宋卿月一掀帘子自卧室中出,到了客厅,未待开口,沈安筠便带着一身浓香扑来。
  “妹妹今日特地带了些吃食,玩赏的物件,来给姐姐赔罪!”
  两只软嫩嫩的胳膊勾住宋卿月的颈子,沈安筠将她抱得紧紧,于她耳边亲热连声。
  “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却是个心思剔透的人,没什么坏心眼子,姐姐便饶了我吧!”
  宋卿月将这位“妹妹”推开,亲亲热热拍着她的手道:“瞧你说的,说什么饶不饶的!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喜翠,上茶!”
  今日沈安筠这般做派,想必那日崔康时教训过她!
  但她宋卿月非是崔家人,自不当与这位崔家未来的主母置气。
  在她未走前,只要面子过得去,两厢安好,便勉强陪着沈安筠演戏好了。
  沈安筠带来数盒蜜饯果子,还有一应银钗金花,确实破费了不少银钱。
  宋卿月便笑纳了。
  送走沈安筠后,于内卧里,她打开蜜饯盒子,拈起一枚蜜枣尝了尝,觉得又甜又软,便递了一枚给刘喜翠。
  自己待拈一枚入口,却听一声急急的冷喝响起。
  “别吃!”
  她惊一抬头,见崔康时坐着毂车出现在卧房门口。
  他神色紧张,圆眸大睁,死死盯着她的嘴。
  宋卿月不解地动了动腮帮子,嚼了两嚼口中的枣,拈起一枚遥递,含含糊糊道:“这枣软糯香甜,要不你也尝尝?”
  眼见她就要咽下去,崔康时一急,催动车轮急急扑来。
  长长一伸手,他重重捏紧她鼓鼓的腮帮子,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探指入口。
  他手指微凉,哆嗦得不成样子。
  一面在她口中乱掏,一面目眦欲裂地命令:“你给我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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