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族事纷扰

  于卧寝的床榻上,宋卿月命仆妇将珍娘身上的衣物全扒光。
  又命她们用沾了酒的锦布团,将珍娘全身涂上一遍,再将珍娘脚板底用酒涂抹,如斯反复。
  接着,她捏紧珍娘的手,将珍娘十指的四缝穴狠下心扎破。
  没管珍娘哭闹挣扎,她硬着心肠将十指的四缝穴挤出血,直至将下针处不再出血,挤成了清水。
  一翻折腾,一个时辰后,珍娘的烧竟然退了下去。
  往昔,往来于杏芳堂的皆是妇人,有妇人向表哥宋玉书打听,治疗幼儿积食的法子。
  宋卿月不过匆匆听了一耳,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忙出了一身汗,榻边有珍娘的仆妇们照料,便她下榻至花窗边缓气。
  手抹着汗望出窗,她见院中的少年郎君竟然还站在垂花门处,搓着双手,往花窗内翘首以盼。
  她便笑吟吟道:“你是四公子崔康寿吧?回去吧,珍娘热已退,今夜就歇我屋里。”
  崔康寿默了一默,拱手道:“我名崔康寿,为崔家四子……便有劳、有劳宋、宋娘子!”
  宋卿月点头笑笑。
  他这声“嫂嫂”叫不出嘴,不过正好,她也不配!
  待崔康寿出了院子,她歇气未几,便听珍娘在榻上小猫般唤她,“宋娘子,宋娘子!”
  她忙转到榻边,扯了张圆凳坐下,伸手一点珍娘的小鼻头,“珍娘小手手可还疼?肚肚可还疼?可还想吐?”
  小人儿高热虽退小脸犹红,圆乎乎、红扑扑的,像翡翠别院石榴林里的石榴。
  “不疼了!”
  珍娘眼泪汪汪地忍了忍,终于“哇”一声大哭出声,小手抹着眼泪。
  “今日珍娘见爹爹没、没了腿,宋娘子肚子里又有了弟弟,珍娘没人疼了!”
  宋卿月愣住。
  自她到翡翠别院便没见珍娘来过,想是崔康时不愿珍娘看到他颓废的模样。
  往昔皆是崔康时抱着小女儿哄睡,眼下崔康时非但不愿见珍娘,她腹中还有了珍娘认为的弟弟,珍娘便觉得没人在意了。
  脑中想着,心便若刀扎般痛楚起来,若非崔康时遇见她,必不会蒙此大难……
  她红着眼噙了泪,双手捧住珍娘依旧有些烫手的脸,哽咽着哄道:“爹爹的腿还在呢,再过些日子就能走了。宋娘子便是肚子揣了弟弟也会疼你!”
  珍娘伸出嫩藕般的小胳膊,抽泣着乞求,“那宋娘子抱着珍娘睡吧!爹爹一直不让珍娘来见你,也不让珍娘去看他。”
  宋卿月将泪意强行忍下,褪鞋上榻,将珍娘搂了。
  软糯糯的小人儿小小一团,偎在她怀里哽哽咽咽地哭,“我都想宋娘子好多、好多天了!”
  想必小人儿数不清日子,只知道离开她后过了很多天日,她流着泪嗔怪:“既然这么想我,为何此前你说不愿见我?”
  珍娘在她怀里小声委屈:“爹爹说‘亲生的才是真正的亲’。我还未叫过宋娘子‘娘亲’,你肚子里便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心头难过!”
  这样的话,珍娘说过。
  彼时崔康时接她出狱,正是在接她的马车上,珍娘说过这样的话。
  默了一默,她笑道:“那,宋娘子将珍娘揣到肚子里生上一回,你便成我生的了!”
  珍娘住了哭,于她怀里仰着大圆眸,惊讶问:“怎么揣?”
  她一笑,掀起裙摆将珍娘从头罩到尾,“呐,你现在被我揣到肚子里了。”
  她又猛地一掀裙子将珍娘露出来,在珍娘小脸上啄了一口大笑:“呐,宋娘子现在将你生出来了,你是我的了,不能反悔!”
  珍娘愣了一愣,无声将她脖子搂得死死。
  她鼻中泛酸,拍着珍娘的背,强笑道:“不愿意?那我就把你又塞回肚子里,不让你出来!”
  珍娘小嘴贴到她耳边,抽抽嗒嗒小声问:“那……我能唤你娘亲吗?”
  宋卿月拿手指一哈珍娘的腰:“不唤娘亲,你打算唤什么?”
  腰间一痒,珍娘“咯咯”笑起,她便逗上珍娘,哈她痒痒,哈得小人儿满床榻爬着躲。
  “娘亲,娘亲,饶了珍娘吧……”
  ……
  哄了一通珍娘,待珍娘玩累睡着已是夜里丑时。
  崔康时还未回来,前去打探消息的刘喜翠也未回来。
  心头生起不祥之感,她招呼仆妇们看着珍娘,自己穿好鞋下榻,出了屋子。
  方走出院子,便见刘喜翠惊惊慌慌回来。
  见她自月色中迎面走来,刘喜翠忙拉了她,同她咬耳,“娘子,主君正被人逼迫呢,脱不开身!”
  宋卿月一惊。
  崔康时被人逼迫?沈明仕还是安王?亦或沈安青?
  扯了刘喜翠往正厅走,路上,刘喜翠将听来的事模模糊糊同她说了一遍。
  逼迫崔康时的并非外人,而是崔家族人。
  大难临头,似乎崔家族人要求崔康时将家财均分出来,作鸟兽散。
  宋卿月遥遥立足于大厅外宽广的庭院中,目光凝沉。
  大厅外檐遍挂的防风灯,将崔宅照得内外通明,大厅内人声鼎沸,将原本寂静的秋夜吵翻了天。
  崔家族人尽皆挤在大厅里,纷纷朝坐在毂车上的崔康时发声,吵吵嚷嚷的,气氛很是不悦。
  厅外有护卫监守,她于护卫身影里看到了钟离,钟离亦见了她,便迎了上来。
  虽听刘喜翠说了一嘴,她依旧问:“何事要谈到深夜?”
  钟离拱手向她小声:“此为崔家家事,娘子插不上话,便回去吧!”
  宋卿月目光黯了黯。
  倒也是,她不过崔家的过客,心中也没什么丘壑,替崔康时分不了忧。
  “何事不能从长计议?非得今夜谈出个所以然?太晚了,你同主君说,让他早些回来歇着!”
  她叹了一句,转身正待拔腿离开,忽听厅内“砰”一声巨响。
  霍地回首,她见厅内有人摔碎了一只茶杯,腾地站起身暴声:“我们崔家世代为上唐人,做不到飘零异国,老死也不得归乡!”
  有人站到那人身边附和,“主君,我等死也不离故土!”
  崔康时身侧,崔康月“砰”一声拍案怒吼:“如若不离,你们就等着被耗干、吃净!”
  有人诤声:“宁将家财向沈相、安王换官换爵,我等也不愿迁财富、人丁往异乡!若主君执意如此,莫若二公子今夜便将我们都砍了!”
  “对,将家财分了,主君想走便走好了,我们断不会走!”
  迁财富往异乡?宋卿月瞪大杏眸,哪个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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