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沟通

  景光的问题提出之后，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用太紧张，”小林美绪看着周围的大家，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这样子反而让我有些不好说了呢。”
  众人这才放松了些许。
  随后，小林美绪把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的家庭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口之家，当警察的父亲，当医生的母亲，还有一个贪玩又有些叛逆的双胞胎妹妹。”
  “在我12岁之前，我们都过着再正常不过的生活，但在我12岁生日过去后的第6天，他们三个，因为一场火灾，永远地离开了我。”
  原本有些喧闹的室内逐渐安静了下来，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夜幕之中，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不停，各色的车辆来去匆匆，奔驰在回家的道路上。
  “父亲原本是接到邀请，准备一家人去参加某个财团举办的宴会，但是在那之前的两天，我不巧地生病了，所以父亲把我寄放在杯户町的外婆家，自己则带着母亲和妹妹去赴宴了。”
  “第二天，我就从警察口中得到了他们的死讯。”
  “或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对我多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安慰我，口中说着什么节哀，无能为力之类的话。”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那时的记忆再度浮出，如潮水般地涌现。
  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而言，死亡，其实是一个很难懂的概念。
  那时的小林美绪，在刚刚接受到这一概念的时候，心头只是一片茫然。
  她不理解死亡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想要询问，但是看着周围的人悲伤的眼眸中透出可怜的神色，她又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应该问出口。
  真是奇怪啊，这群人。
  不过，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只要和大家一样，就不会有问题的事情吧。
  于是，她小声地啜泣着，流下了眼泪。
  小小的孩子不理解什么是悲伤，什么是死亡，只是笨拙地模仿着其他人，却引来了更多的关注和照顾。
  “好孩子，不要太难过……”
  “这样子，远在天国的爸爸妈妈都不会放心的吧……”
  “真是可怜的孩子……”
  身边，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不停地说着什么，从他们断断续续给出的信息中，她终于读懂了一件事——
  从今以后，她再也没办法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了。
  她的脑中忽地绷紧了一根弦。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明明大家是家人啊，他们怎么会抛下自己呢。
  不，不对，他们才不会抛下自己。
  一定是其他人，故意想要抢走他们。
  或许就是那个叫“死亡”的家伙。
  真是……不可原谅。
  她攥紧了拳头，大声怒吼道，
  “不行！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家人！”
  “快把大家还给我啊！可恶的死亡！”
  “别说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外婆像是承受不住一般，跪倒在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她捂着脸，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淌着，“他们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但是，人只能向前看，所以……”
  “忘了那些事情吧。”
  “好好长大，我的美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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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中断，因为代入感过强的缘故，小林美绪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发酸，她拿起面前的酒杯轻啜一口，眨了眨眼睛，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而我那时候，甚至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办法见到，因为他们的尸体，已经随着那所会场一起，烧的一干二净了。”
  “他们说，那场火灾是意外，不止是我的家人，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也不幸地丧生在其中。”
  “但是我很清楚，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小林美绪继续说道。
  “随着我逐渐长大，关于父母的回忆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被渐渐淡忘，反而变得越发深刻了，而一些之前没有被我注意到的细节，也终于被挖掘出来，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印象中，我曾经偷偷听到过，父亲和母亲的对话，他们似乎受到了一个可疑的黑衣男子胁迫，被迫卷入了某个神秘而危险的组织之中。”
  黑衣男子？难不成？！萩原、松田还有诸伏三人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看到过的那个神秘的身影。
  “对方最开始是冲着母亲来的，似乎让想要聘请她去做某项药物的开发研究。”
  “母亲最初并没有拒绝，因为那是她热爱的行业，甚至还因为在交流会上遇到了业界知名的学者，她对那个项目进一步产生了兴趣。”
  “但是在后续的过程中，或许是不小心撞破了什么，母亲逐渐表露出了抗拒的姿态，而对方也终于褪去了伪装，展露出了獠牙。”
  小林美绪的语气伴随着糟糕的记忆逐渐阴沉起来。
  “那段时间，家里经常会遇到一些小问题，像是门口和台阶上被泼油漆，原本安静无人的房间却经常会有一些诡异的声音之类的。”
  “刚开始，身为警察的父亲还能冷静地处理问题，但是在那之后，类似的事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随着某天我和妹妹差点被陌生人拐走，父亲和母亲终于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对方根本没有要好聚好散的打算。”
  “理所当然地，父亲向他的上级警官汇报了这件事，但似乎并没有得到他期待的回复。”
  “在那之后，父亲变得忧心忡忡，母亲也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轻松的笑容。不久之后，我再度见到了那个黑衣男子，他像往常一样，不，或者说，用比往常更为恶劣的态度催促着我的母亲去研究室。也就是说，母亲最终还是妥协了，答应了他们继续合作的要求。”
  “而那之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父母的死讯。”
  雨势逐渐变大，噼里啪啦的雨滴敲打着屋顶和树叶，发出急促而热烈的声响。小林美绪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
  “再之后的事情，你们差不多也能够猜到。为了调查当初事情的真相，我成为了一名警察，并在之后找到了当初我父亲的同事，从他那里得知了那个导致我父母还有妹妹丧生的神秘组织的身份，并立志要掀翻他们。”
  “而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而做出的必要的准备。”
  “以上，回答完毕。”
  ………
  明明是那么惨痛的真相，她却用极为平淡的语气就这么讲了出来，在关键的地方却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这算什么？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吗？
  还有，既然她的父亲曾经是警察，也曾向上级求助，为何他们却毫无作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灭亡？
  果然，警察什么的，都……
  松田阵平心中不知为何燃起了一股怒火。
  他刚打算开口，却被另一个人抢在了前面。降谷零率先发问道，“学姐，我能问问，你之后是具体通过谁得到了真相？对方真的可以信任吗？那个组织究竟又是什么身份？还有……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指的又是什么？”
  “这些关键性信息，可不是一句话带过就能解决的事情啊。”金发少年睿智的目光似能看透一切。
  “不好意思，零君，”小林美绪微微扬起下巴，“我之前说过吧，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们，但是……”
  “你问的这些，恰巧都在不能说的范围之内。”
  哈？这是什么意思？！降谷零不满地看了过来。
  “而且，我刚刚其实也已经好好地回答了景光的问题了吧。”小林美绪径直对上了降谷零的目光，并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什么游戏不游戏的啊！”松田阵平终于按捺不住，暴躁地开口，“我说，你之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男人，难不成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从属于神秘组织的家伙吗？！”
  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松田阵平，小林美绪很想用一句“抱歉，无可奉告”怼回去，然而她也很清楚，自己当时的表现已经出卖了真实的心情，即便是掩饰也没什么作用，所以面对松田的质问，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既然一见面就能认出来，你干脆把那家伙的特征画出来给我们吧！”松田得到了回答，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之后我们遇到这个人，就直接抓住他，让他把关于什么组织的事情统统交代出来好了！对了，班长之后去搜查一课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忙签发通缉令呢！”
  被cue到的伊达航：……其实签发通缉令还需要对方有犯罪嫌疑才行，不过现在小林学姐正需要大家的支持，说这个多少有点不合适。
  “没错，我们可以帮忙留意！”伊达航满口应下。
  “你想的太简单了，小阵平。”萩原研二打断了松田的话，“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够抓到那个男人，抓住组织的把柄，上级警官们早就会动手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或许又涉及到了什么复杂的政治因素吧。”
  能够让警方都有所忌惮，或是暂退一步的实力，显然对手并非善茬，或许在政界高层、财阀之中颇有势力，又或者，警方上层也被安排了他们的人，否则，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解释小林学姐父亲求助无门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或许还涉及其他的原因？”作为优秀学生，降谷零一下子听懂了萩原的话中之意。他微微皱眉，“但，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当然不会。”小林美绪接过话头，她看向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条阴谋论的两人，无奈地摇摇头，“虽然不清楚你们在想些什么，但是，也没必要把事情考虑的太复杂了，或许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糟糕。”
  “你们只需要清楚一件事——”
  “想要帮助我的话，要更加谨慎一些才行。”
  “毕竟，我可不想看到你们当中的谁，受到这件事的牵连而受伤。”
  “学姐是看不起我们的能力吗？”降谷零猛地逼近小林美绪，“因为不相信我们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才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他的目光中似乎有着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只是这一点。
  小林美绪心中默默地说道。
  有句老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在混乱的里世界之中，道德感过高的他们，或许会因为手染鲜血而怀疑自我，走上崩溃的道路。
  这一点，从之前诸伏景光对待外守一的态度就能够确认下来。
  另外就是……好人的弱点总是比较多，因此，他们所受到的束缚也更加严重。
  要对付黑暗中的乌鸦，他们几个还是太嫩了点。
  听到小林美绪的回答，降谷零本就不白的脸越发地黑了。
  “唉。”
  就在她和降谷零较劲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叹息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没关系，不想说也不必勉强，学姐。”诸伏景光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原来如此，对方的经历和他其实十分相似，那么，之前外守的事情，她之所以会那么上心，果然还是有一部分移情的作用在吧。
  他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也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想法。
  虽说两人的家庭都遭遇了不幸，但现在看来，学姐其实远比他坚强的多。
  所以……她应该正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吧。
  身为警察，有着不能说的事情，又要求在各类事件中抹去她的参与，这些条件加起来，已经足以让他推测出事情的一部分真相了。
  如她这样坚定而执着的人，若是打定了主意，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如果让他就此不闻不问，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不过，即便是不能说，”诸伏景光柔和的面孔忽然在她的面前放大，“我们也会尽可能地帮忙的，如果是你希望的话。”
  “请一定记住这一点，好吗？”
  “……我知道了。”小林美绪别扭地挪开了视线。
  真是的，说话就好好说，一个两个的，别都忽然凑那么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