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峰回

  雨滴大颗大颗地坠落下来，沿着柔软的发丝缓缓流下，滴落在苍白的面容上，又像是击打在他的心间。
  无人看到的角落，瘦弱俊秀的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拳头攥紧又松开，终于还是展露出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的脆弱。
  深蓝色的雨伞缓缓移至他的上方，将所有的雨水遮挡在外。
  “太宰？”
  红色的水晶在手腕上微微晃动，鲜红如血的颜色，此刻看上去分外的刺眼。
  伞檐轻抬，琳小声询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他茫然地转过身。
  “琳？”
  “是你啊。”
  困扰了自己许久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像是寒冷冬夜里忽然出现的一束火苗，将心中的冷寂稍稍驱散。
  他伸出手，将她缓缓揽入怀中，力道轻地像是在对待一碰就碎的蝴蝶标本，脑袋轻轻地倚靠在她的肩上，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着生命的温度。
  就这样安静地待一会儿吧，只要一会儿就好。
  琳一下子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宰。
  不同于平日的颓丧，戏谑，冷漠，此刻的他，浑身都被孤独与悲伤所笼罩，沉重而忧郁。
  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孩童，独自站在路边，茫然不知所措，因为知道哭闹没有用，只能强忍着不哭出声，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身影不停地离自己远去。
  好难过……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猛地攥紧，血液中，某种奇怪的物质忽然翻腾了起来，呼啸着朝着脑中汇聚而去，构成名为“脆弱”的情绪。
  不知为何，她此刻竟像是同步感知到了太宰的心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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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还在下。
  但那股奇特的共鸣，却已经消散不见。
  想到自己此次的来意，她闭了闭眼，将刚刚的事情暂且放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开口，
  “发生了什么？”
  “织田作呢？他还没回来吗？”
  ……
  没有回答。
  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她继续说着，
  “不久前店里遭到了袭击，孩子们都很害怕，一直在等着他回来呢……”
  听到这里，僵直了许久的太宰终于抬起头，灰暗的眼中隐隐浮现一丝亮光，
  “你说什么？孩子们没有出事吗？”
  像是溺水之人面前出现了一块浮木，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急迫了起来，隐隐带出一丝欣喜，
  “是……是啊。”
  被他的反应惊了一下，琳大致猜到了其中的缘由，连忙解释道，
  “他们被我临时转移到了武装侦探社那边，连同那几个形迹可疑的士兵一起带走了。因为太过匆忙，忘记给你们留信息了，刚刚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所以我才会过来……”
  “这样啊。”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喜悦一点一点蔓延而出，连带着沉寂的心也再度跳动了起来。
  孩子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织田作，也终于有了活下来的理由。
  自己的朋友，始终信任自己，无条件支持自己，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终于，得救了。
  这一刻，他真切地感知到了，庞大的、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幸运。
  而这份幸运，却是由她带给自己的。
  他深深地看着她。
  一袭蓝衣的少女单手撑着伞，停驻在他的身旁，因为身高的差距，还稍稍踮起了脚尖，努力想把他纳入可以遮风避雨的雨伞之下。
  原本干爽的衣料，因为自己的触碰被沾湿，沁出点点水迹，她却没有丝毫不悦，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满怀关切的看着他。
  她在担心他。
  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人会在意他的啊。
  原本死寂的眼中逐渐染上了鲜活的色彩，心头，某种特殊的情感一点一点开始复苏。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像是在触碰自己珍视的宝物。冰凉的指尖渐渐被她的温度所融化，连带着他苍凉的心也一并开始变得温暖了起来。
  “谢谢你，琳。”
  额头轻轻靠近，同她贴在一起，他将自己此刻的感激传递了过去。
  谢谢你救下了孩子们，救下了我的朋友。
  谢谢你，在这种时候，陪伴在我身边。
  如果有你在的话……
  或许，这个世界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没，没什么。”
  她有些不适地躲闪了一下。
  潮湿的指尖从肌肤上划过，带着凉意的额头相接……
  即便是短暂的安慰，这样的距离，也有些太过了……
  但是，完全躲开的话，或许会伤害到他……
  没办法，她只好转移话题，
  “织田作那边，还是赶快通知他吧。”
  ……
  “你说的对。”
  太宰停顿了一下，站直了身体，从她手中接过了雨伞，为她减轻了一些负担，
  “可以麻烦你，通知那位医生小姐过来一趟吗？”
  “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我来处理。”
  “这次，不会再出错了。”
  鸢色的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似有千言万语深埋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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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事情，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一路狂飙。
  织田作以一人之力，独自歼灭了mimic全队，自己却也重伤濒死，被及时赶到的太宰告知孩子们还活着的消息，再度激发了求生的意志，之后又被与谢野晶子救了回来。
  那之后，他们一并来到了武装侦探社，将店长和孩子们接走，安顿到了一个安全的据点。
  一路奔波之后，织田作同孩子们相拥而泣，享受着重逢的喜悦，太宰却并未休息，而是再度找到了琳，想要弄清楚所有的事情，还原这件事的全貌。
  “来交换下情报吧，琳酱？”
  他又变回了平时的那副模样，周身的气息却变得轻快了许多，不复往日那般阴沉。
  “能和我说一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之前啊……”
  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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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前。
  “幸介，克己，优，真嗣，咲乐，来吃水果咯！”
  熟悉的咖喱店里，琳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将一直闷在屋子里的孩子们叫了出来。
  “哦哦！”
  “吃水果咯！”
  “谢谢千代姐姐！”
  五人之中年龄最大的男孩，幸介捧着一块苹果，吃得十分开心，
  “千代姐姐，要不要考虑和织田作组建一个家庭啊？织田作很靠谱的！而且，你们结婚的话，我们几个一定不会打扰你们的！”
  “别乱说话，幸介。”
  店老板在一旁准备着等下营业要用的食材，开口制止了他，
  “这样太不礼貌了。”
  “有什么关系嘛，千代姐姐人这么漂亮，对织田作又好。”
  真嗣机灵地助攻道，“除此之外，织田作也是很洁身自好的哦！身边基本没什么女性，关系比较近的就只有千代姐姐了！”
  “要是千代姐姐不同意的话……那就只能等我长大嫁给织田作了。”
  唯一的女孩，咲乐叹了口气。
  “人小鬼大！”
  琳给几个孩子一人来了一个脑瓜崩，又稍稍叹了口气，“本来想着周末来找织田作聊聊天的，结果他今天偏偏出门去了，真是不凑巧。”
  “啊啊，最近遇到的奇葩事情太多了，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吐槽。”
  “要是安吾在就好了，以他的功力，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吐槽搭子的！”
  “那另一位客人呢？经常缠着绷带的那位？”
  店老板适时地接话道。
  “太宰啊……”
  琳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可以配合来一出即兴小剧场也说不定！”
  虽然太宰偶尔是有些轻浮不着调，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对他生不起气来。两个人偶尔也会比拼一下《戏精的自我修养》，互飙演技，互相拼梗，这种时候，织田作就会傻乎乎的应和他们，安吾则是会一脸无奈地在旁边吐槽。
  现在想想，这样的时光也挺开心的呢。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个孩子在旁边打打闹，咚咚咚切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安静又平和。
  这是普通人最寻常的一天。
  然后……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打碎了平静的一天。
  琳猛然转身，看着忽然闯入的几个披着灰色斗篷的持枪士兵，快速地将一张桌子踢到了孩子们身前，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掩体，朝着来人厉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人却并不言语，只是朝着屋内的众人举起了手中的枪支。
  找死！
  袖中短剑滑出，她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酷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