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有人回报囚犯赵先生被人劫走, 卢大人喜道:“周先生真真算的好卦!”扭头看青衣人。
  拦下刺客的青衣人自然就是柳小七,笑道:“请大人预备好兵马。”
  卢大人得意道:“早已预备好了。”
  不多时,五千兵马荷枪实弹来到衙门前, 后头还有人推着火炮。领兵的将军姓鲍,脸膛黝黑,虎背熊腰甚是威严。卢大人早已换上软甲负手等在门口, 迎着鲍将军拱手寒暄。卢大人身后闪过一名兵士,抱拳道:“鲍将军、大人,贼人是从后花园走的, 请跟属下来。”
  这兵士遂在前头领路,引着兵马绕到衙门后街, 直穿过那街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兵士找到标记,挥手让人跟着他拐弯子。如此一路寻查着往城西而去。出城走了三里地, 前头是一座庄子,庄门大开。鲍将军皱眉, 喊道:“且等等!”兵士忙跑了回来。鲍将军扭头向卢大人道, “这儿是八卦庄。”
  卢大人一惊:“什么?”
  柳小七在旁问道:“庄子有何古怪么?”
  一个亲兵道:“八卦庄中道路皆按照九宫八卦而设,外人进去必然迷路。最初, 不知多少好奇者往里闯,皆是进得去出不来。这两年遂没人敢进去了。”
  柳小七微笑道:“诸位放心, 只管进去。我管保大家平安无事出来。”
  卢大人捋着胡须道:“柳壮士,你当真能带我们出来?”
  “能。”柳小七昂然道,“九宫八卦阵我从九岁便学了,当中九九八十一种变化悉数在我手掌之中。”
  卢大人大喜:“那就仰仗壮士了!”乃向兵士道, “进去。”兵士爽利答应一声,领头进了庄子。鲍将军留下副手和二千兵马在外,自己只领着三千人进去。
  这八卦庄瞧着不大,进门便是三条路,路边的房屋一模一样,连个灯笼、对联都没有。兵士搜寻了片刻,在东边那条道上发现标记,领人往里走。拐了二十多个弯子,前头豁然开朗,乃是一个演武场。四周陈着兵器架,刀枪剑戟都有。场边围了整整一圈的梅花桩,高的极高。还立了五十多个靶子,并非军中所用的齐刷刷成排那种,高低远近各不同。柳小七道:“这种靶子不是练射箭的,是初学者练暗器的。”
  卢大人一愣:“初学者?”
  柳小七想了想:“初学者倒还不至于。刚入门者。”
  卢大人身后忽然闪出一个人来,道:“柳壮士严苛了些,能使上这些习暗器的,本事已不错了。”柳小七冲他笑了笑。这人赫然正是方才被卢大人打发去送齐王送口供的那位护卫。
  柳小七问道:“敢问里头如何?”
  那护卫道:“一大窝子,个个不俗,且这屋子易守难攻。”
  柳小七“哦”了一声,挥挥手:“上火炮,炸出来。”
  护卫愣了:“什么?”
  “屋子易守难攻,当然是让他们出来再打啊!”柳小七理直气壮道,“不然我们带着火炮多费事。”
  护卫哑然失笑:“我方才想了无数种法子,竟不曾想过这个。”
  鲍将军立时道:“末将想过!”众人大笑。遂命炮兵推火炮近前。
  炮兵们在屋子前摆开架势,旁人悉数退出演武场。鲍将军举起手正要下令,忽见屋门大开,赵先生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个个眼睛锃亮,瞧打扮当是绿林中人。柳小七赶忙拉鲍将军嘀咕了几句话,鲍将军笑瞧了他一眼。赵先生冷笑喊道:“卢大人好一招上屋抽梯。”
  卢大人拱了拱手满面得色,隔着演武场大声喊:“承让承让。若不是贵方着急害怕,本官也未必能得手。”
  赵先生昂然喊道:“只是大人未必能赢。这八卦庄,你们进得了出不去。”
  柳小七喊道:“放心,我们出的去。”
  赵先生哈哈哈笑了一阵子才喊:“你们进来时做得标记,已派不上用场了。不信,你们自己打发人去瞧瞧。”
  卢大人微微皱眉,果然打发了个人去查。这头柳小七接着喊:“九宫八卦之术我打小便学了,只比你强不不你弱。”
  赵先生得意道:“我早猜到迟早有擅此术之人闯入,如此较之寻常阵势略作修改。不信,各位大人可试着走走。我这里多的是机关陷阱,你们这么点子人压根儿不够填。”
  “哦,多谢提醒。”柳小七喊道,“横竖我们能平安出去,就不劳赵先生费心了。对了,”他打了个唿哨,“各位可曾听说过……”
  话音未落,耳听“轰——”的几声巨响,炮兵开炮了!两门火炮齐发,对方全然不曾预备,血肉横飞了一片,屋子前头那半间轰然倒塌,惨叫声穿云破雾此起彼伏。有被炸.弹炸伤的、有被塌壁断梁砸伤的。
  赵先生可巧躲过炮弹,依然被震得跌倒在地。咳嗽半日,躺在硝烟中大喊:“你们暗中偷袭,不是君子所为。”
  鲍将军大笑:“两军对阵哪里来的君子!赢家活输家死。”
  柳小七喊道:“昨日不是有什么人发了绿林贴、告诉你们‘风紧扯呼’么?那么多人都走了,你们竟还心存侥幸一意孤行,真真是佛陀难求求死之人。”
  只听有人大吼一声,屋子后头飞快的跑出一条人影来。才刚跑过门前,“砰砰砰”数声枪响,那人影扑倒在地。众人定睛一看,乃是一条身高九尺的大汉,手里还抱着一条火.枪。
  柳小七低声道:“他们竟有火.枪?红骨记从来不卖火器给绿林人,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鲍将军远远望了望那尸首抱着的火.枪,皱眉道:“像是军中的。”
  他身边一个亲兵举起自己的枪道:“委实就军中的。将军你看,和我这把一模一样。”
  柳小七道:“这么看,要么军营之中有将军做贼道生意,要么是有将军投靠了哪位殿下、那殿下在做贼盗生意。”
  偏这会子方才去外头查看标记之人回来了,上前回到:“每个岔路口都有标记,分不出哪个是咱们先头做的。”
  柳小七笑道:“咱们有火炮在,还怕什么八卦迷宫!横竖是从东边过来的,再从东边轰出一条路出去便是。”
  卢大人鲍将军闻言悉数抚掌:“柳壮士好爽快!”“不错,委实不用费神找什么道路。”
  话音未落,那护卫低喊道:“各位大人,那是什么?”
  抬目望去,硝烟渐散、灰土渐沉。那半坍的屋子里隐隐可见一片人头,只是也露出乌压压的一片枪口。赵先生已连滚带爬的逃回去了。有人在搬开残瓦碎木,从后头推什么东西出来——也是一架火炮。众人寂然。柳小七含笑道:“莫急,这玩意无用。”说着,跃上了梅花桩。
  便看他在梅花桩上飞一般跳上跳下,眨眼间已经绕过了半个演武场。忽然身形一闪,不见了!鲍将军等正拿眼睛四处寻他呢,亲兵提醒道:“将军!他们的火炮要推出来了!”
  只见瓦砾间七八个人推着火炮缓缓朝门口挪动,满头满身都是灰土和血,立在演武场这都能望见他们眼中闪过血红色。鲍将军喊道:“火炮预备——”
  话音未落,“砰砰”二声枪响,跟着火炮后头的两个人应声倒地。柳小七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唯有这两个人是炮兵。其余皆为绿林草莽,不知道该怎么使火炮。”
  “哈哈哈哈——”鲍将军手下兵卒一片哄笑。
  不多时,柳小七又在梅花桩上闪转腾挪了一阵子回到齐军左近,立于一根高桩上大声道:“炮兵不容易,得年年磨练技术才能上好炮膛瞄好准星。不然,一个不留神炸了膛,先把自己炸死了。”兵士们又笑,柳小七跳下梅花桩。
  此言半分没吓唬到推火炮之人。商议了片刻之后,两个人便围着那火炮转了一圈,打开炮尾。后头一个人抱起了炮弹。柳小七打了个唿哨,这本是他与鲍将军商议好的开炮信号。齐军的炮手方才便已经预备好、瞄准定了,听见唿哨立时又各开了一炮。当中一炮正好打在对面那火炮上。这回可不好玩了。齐军的火炮爆炸,对面那颗还没关入炮闩的炮弹跟着爆炸,又引得不知几颗炮弹连环爆。霎时轰隆隆火光冲天,房屋碎片四处飞溅,惨叫声夹杂在里头依稀难辨。
  卢大人捂着耳朵长叹一声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口。”
  柳小七道:“纵然人死了,火.枪不会那么容易毁掉。拿着火.枪就可以查到源头。再有——”他指道,“那两个死的炮兵都是脸朝下的,回头可以辨认出是谁的手下。炮兵必为官兵,贼寇练不出来。出来外头端火.枪的都是绿林中人,里屋肯定藏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纵然死了,他身上也难免有令牌之类的信物。”
  过了许久,有人从里头高举双手走出来,灰头土脸。片刻后又有人走出来,陆陆续续出来了有三十多个。齐军兵士上前将这些人悉数捆了。
  卢大人忽然急道:“快、快些救火!”
  “啊?!”柳小七道,“火势这么大,救起来甚是麻烦。就让它自己烧干净得了。”
  卢大人跌足道:“里头少不得有要紧的卷宗等物。”
  柳小七笑指着一个男人道:“大人莫着急。你看这位的衣裳像不像个贵人家的管事?”
  卢大人一看,那人虽满身黑烟子,却穿着缎袄,样式委实像个管事。柳小七直接伸手往那人身上搜了起来。不多时便摸到块腰牌,一眼不看递给卢大人。卢大人看罢大惊:“是他?”
  柳小七含笑问道:“老几?”卢大人伸出三根手指头,将腰牌交予齐王送来的那护卫。柳小七又道,“这位……我记得他舅父就是武将。”
  卢大人苦笑道:“平素极其安分,实在想不到他头上。”
  柳小七道:“这叫扮猪吃老虎,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卢大人哼道:“就这么点子本事也敢称黄雀。”
  柳小七笑道:“若非我们先生在戏楼子上横插一杠子,票友之乱中也许就让他得手了也未可知。”
  卢大人也笑道:“多谢你们先生。”他乃问道,“我听柳壮士口音不像是南洋人氏。”
  柳小七微微一笑:“南洋多半是从国内过去的移民。”卢大人点点头。
  柳小七接着从那管事怀中掏物件,又掏出了好几枚印章。卢大人辨了辨,是数处茶楼酒肆客栈之印。乃思忖道:“多处产业,怎么会由一个人管着?”
  柳小七伸头瞧了眼,道:“这些肯定不是正经卖茶酒做客栈生意的,想必是做的是黑买卖。”
  那管事哑声道:“大侠好眼力。这些委实都做的绿林买卖。奴才不过替主子看看账罢了,从不曾插手。”柳小七遂望着卢大人直笑。
  卢大人咳嗽一声:“与你有多大干息,本官自然公断。”
  管事道:“我认得路,可以领大人们出去。”
  柳小七道:“不必了。我信不过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将我们带到什么奇怪之处去。你也不用赌咒发誓,我不信。”那管事正举手张嘴一副要起誓的模样,闻言只得闭了口。“我们有火炮。这种藏污纳垢之处,轰烂了也不可惜。”
  管事忙说:“这八卦庄建起来不容易,世子也用得上。”
  柳小七道:“倘若世子也想建八卦庄,在下不才可以替他出图纸。别人的地方,尤其是别人拿来藏机密事的地方,不可接手过去使。万一有什么机关密道唯有主子一个人知道呢?”管事神色骤变。柳小七瞧着他哂笑。卢大人依然有几分踌躇。
  鲍将军道:“卢大人,柳壮士言之有理。”乃看了眼那管事,“被主子派来处置机密事之人必然忠心,说不定此人想引着咱们往机关处同归于尽?”
  卢大人这才说:“也罢,听你二人的。”柳小七与鲍将军互视而笑,那管事腿脚一软、跌坐在地。
  遂命人推着火炮朝东面轰去,声声如惊雷一般,震得众人个个张大了嘴。无数火.枪依然对着烧火的屋子,恐怕有人逃出去。眼看东边已成一片瓦砾,一个投降的绿林人咂舌道:“乖乖!丁管事,这些人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柳小七听见“丁管事”三个字,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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