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恢复高考
在五月份，陆铮结束了在上海的技术指导工作，回到东北与家人同住了两个月。
等八月份一到，他便又被派到了江苏，继续参加各大纺织厂的技术交流。
在这期间，陆铮偶尔也能抽出时间，去上海一趟，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待不了多久。
而就在他因为地域上的隔离而有些发愁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好消息却降临了——高考恢复了！
这不仅仅是陆铮一个人的好消息，而是全国千千万万知识青年的好消息。
因此消息一公布，家家户户便奔走相告。
连陶羡君一个中年人，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激动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
这天一下班，陶羡君就冲出了办公室，一路飞奔回了家，甚至于他的专职司机小李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告诉他可以坐汽车。
好在陶羡君就住在家属区，工作的地点离家并不算远。
他兴冲冲地跑回家，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分享给了陶映篱，“阿篱，高考就要恢复了！”
作为早就知道未来大趋势的穿越者，陶映篱表现得很淡定。
“我知道啊爸爸，您别忘了，我可是宣传科的广播员，这种消息每天一早就会送到我手里。”
面对女儿的淡定，陶羡君的兴奋终于褪去了一些。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小心翼翼地询问陶映篱，“阿篱，你高中的课程还记得多少？忘了也没关系，爸爸知道你下乡吃了不少苦，咱们可以慢慢来，今年不行就明年再战，你这阵子就安心在家复习，既然以后可以考试了，咱们就不必走推荐的路子了。”
陶映篱傲娇地一抬下巴，“爸爸您可别小瞧人呀！我的高中知识可是很扎实的，在解放村的时候，我还经常带着陆铮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呢！”
说到这，陶映篱又否决了陶羡君的决定，“不过爸爸，我觉得提前离职的事就不必了。您给我找工作，也是欠了人情的，如果总是没做多久就辞掉了，人家恐怕会觉得你不拿人情当回事。我在宣传科的工作本来就很清闲，即便继续工作也不会耽误复习的。等我自己考上了大学，有了非走不可的理由，到时候再办离职也不迟。”
陶羡君听女儿说得有理有据的，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阿篱长大了，知道为爸爸考虑了。”
陶映篱一点也不谦虚，很娇气地说道：“那当然啦，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当天晚上，陶羡君的心情很好，不仅很有闲情逸致地在家里煎了牛排，还开了一瓶甜白葡萄酒，和陶映篱一起碰杯。
“预祝我们阿篱金榜题名！干杯！”
……
陶映篱这边其乐融融、喜气洋洋，与此同时，远在东北的一家养老院里，江小楼却目眦欲裂。
江小楼瘦小的身体上穿着一套养老院统一的院服，坐在长椅上，听着养老院唯一的娱乐设施——收音机里播放的消息，苍老的手紧紧抓着长椅的一侧扶手，青筋暴起。
高考竟然恢复了！
在她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人生再无任何希望的时候，高考却恢复了！
那她这些年费尽心机、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折腾的意义又在哪里？
江小楼浑浊的双眼中迸发出一股疯狂，一颗心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撕裂成了两半。
她可以接受在钢丝上跳舞，最后坠落悬崖粉身碎骨，但却接受不了自己战战兢兢在钢丝上走了这么久，最终从钢丝上掉下来的时候，却被人告知，钢丝离地面只有一尺！
如果她早知道这样，还战战兢兢地走什么钢丝？直接走平地就可以了！
尽管清楚天下没有后悔药可买，可江小楼还是忍不住设想，如果她当初没有折腾出那么多事，她的结局会怎么样。
江小楼的双眼一片空茫，整个人陷入到想象当中。
她的记忆像录影带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倒带，最终退回到下乡之前的日子。
江小楼忍不住设想：
如果当初她没有鼓动白予安陪着她下乡，而是向陶羡君求救，哭诉下乡的苦楚，以陶羡君仁厚的品性，多半会帮她找一份普通工人的工作，让她得以留在上海。
如果她留在上海，陶映篱就不会找到早已回到乡下多年的“陈姐”，自然也就无法发现她妈妈江采萍做过的勾当。
她会继续做陶羡君的女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只要她安分地上两年班，高考就会恢复！
等她考上大学，毕业一分配，就是机关干部！
到时候，她想找什么样的丈夫不能找？
而且不下乡，陶映篱就不会遇到陆铮，只能嫁给白予安那个窝囊废！
江小楼设想得越多，就越是悔恨，也越觉得自己选错了路，错过了完美的人生。
即便是在空想的时候，她都不忘了将陶映篱加进去。
只要一想到，她错过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同时也让陶映篱过得更差的那条路，她的心脏就紧紧地纠结在一起，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让她重新选择一次。
可惜时光逝去了就是逝去了，终究不会按照人的心意倒流。
美好的想象过后，留给江小楼的，是加倍的悔恨和空虚。
江小楼环顾四周，看向周围那些浑浑噩噩的老人，只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一样憋闷。
她的旁边坐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神智已然不太清醒了，只会坐在椅子上，木讷着一张脸流口水。
对面还有一个为老不尊的老流氓，把手伸进裤子里，笑嘻嘻地往她这边看。
最让江小楼崩溃的是，屋子中间的空地上，有一个老头儿没走稳，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就小便失禁了。
一个十分孔武的女人发现了这场事故，怒火滔天地走过来，骂骂咧咧地吼道：“就没有一天让我省心！要尿去厕所尿！还不赶紧起来！一天天的真是够够的，拖布上全是你们的尿骚味！”
想象和现实的巨大落差感，让江小楼再也承受不住。
她奋力地站起身，蹒跚着往宿舍走去。
在她身后，传来一阵阵冷言冷语。
“这就受不了了？有本事让家里人接回去啊！”
“又老又穷偏偏命还硬，当谁愿意伺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