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峙

  宁升忽然好奇这汉子是怎么与那孩童遇上的,于是问道:“能否说说你是怎么遇到你的……儿子的?”
  汉子回想片刻后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汉子本是雷震城的一位打更人,跟随城中一位德高望重的拳师习武。虽然没有天赋成为练气士,却能极快领悟武道术法,能有一眼记住师父演练的拳谱。
  这一夜的云很厚,就连月光都穿不透这层壁垒,将它的皎洁洒向大地,以至于整个雷震城很黑,犹如被蒙上一层黑布,伸手不见五指,行人只能打着灯笼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月黑风高杀人夜。
  城中东南角哀声震天,却无一人敢前去搭救。
  这座府邸之上挂着“朱”字牌匾,其内火光通天,卷起阵阵热浪荡向四周,引得周围人纷纷驻足观望,却无人敢进入其中救火。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城主的示意,谁让这座朱府的主人得罪了城主?
  打更人裴檀赶至此处时,大半个府邸都被熊熊烈火吞噬,哀嚎声此起彼伏,其内的人竭力想要逃出这座火海,却被一层禁制挡在门外。
  裴檀看着门口一双双央求的目光,心中那份正义感爆发,举起拳头就要砸碎那层禁制,却被赶来的师父拦下,“城主下令,朱家乃心生叛逆之心,想要投敌,火烧朱家所有人,这是朝廷下的命令,你若是搭救,那就是在干预朝廷执法,也是要掉脑袋的!”
  裴檀闻言,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烟,想要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但是阵阵惨叫声如同一把锥子,不断刺激着自己的耳膜,让自己的心跟着一起颤动,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良心。
  一方面是朱家数百条人命,另一边是自己的前途,裴檀不知如何选择,自己因为天赋不够,并未被人善待过,若不是遇到师父,此刻说不定早就成了路边的一具饿死鬼。
  但正因为自己从未被善待过,他看到这些不平事才更能感同身受。师父想将其拉至一边,但裴檀抬起头眼神鉴定道:“师父,我心中有决定了!”
  说完跪在地上对师父三叩六拜后,开口道:“多谢师父的培育之恩,但弟子不肖,不能将您的武学发扬光大,请师父原谅我这一次,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欺骗不了我的良心!”
  裴檀再度起身,眼中没有任何杂念,只想着救人。
  他持刀慢慢走近朱府,尚在一旁的城卫军见其有所动作,纷纷亮出灵器,警告道:“官府斩杀逆贼,任何人不得靠近!”
  裴檀没有多语,一刀挥舞过去,三位城卫军士卒顷刻间身首异处。“我不想滥杀无辜,但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其余城卫军见壮汉胆敢出手,组成阵法将裴檀困入其中,再度警告道:“不要做困兽之斗,放下武器,倘若不在负隅顽抗,城主会谅在你打更人的苦劳上,考虑从轻处罚的!”
  裴檀冷笑道:“从轻处罚?这种话你们是怎么说的出口的,倘若我进了城主府的那座骨牢,便只有死!”
  见再无缓和之境,为首士卒振臂一呼道:“结阵,杀敌!”
  近五十士卒组成的军阵几乎滴水不漏,丝毫没有破绽,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一力降十会,以蛮力强行冲阵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裴檀始终竭力抵抗,但每位士卒都不与自己正面碰撞,往往都是刺出一枪之后便移形换位,如同一只只泥鳅,根本触摸不到半点。
  那位师父一边叹气,一边打出道道拳罡,八境修为彻底爆发,因为军阵对内不对外,众人并不知晓这位拳师会出拳,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近十人全部死在其一拳之威下。
  说到这,裴檀叹气一声道:“师父的死是我一生的遗憾。”
  宁升问道:“没想到你之前竟然也这么有正义感。”
  裴檀道:“为何莲花被称为君子?是因为它出淤泥而不染,能做到这点的修士,真的不多。”
  宁升又问道:“之后如何?你赶紧接着说下去!”
  此处的动静惊动了正在闭关的城主,当他得知城中那位八境拳师竟然胆敢忤逆自己,怒不可遏的他御风赶来,仅是挥舞袖袍,这位在城中颇有威望的拳师就此殒命。
  在城主赶来的这短暂时间里,裴檀硬生生用自己的拳头打碎了门口的禁制,但因为抵御城卫军耗费了太多时间,整个朱府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四周都是焦炭。
  裴檀心如死灰,正要与师父共同逃走雷震城,远走他乡,却在这时听到孩童的哭喊声。他顺着声音寻找,发现竟是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还不满岁的孩童却格外强壮,比起一岁的孩童还要有力,仿佛是天生神力,始终握着裴檀的食指不放。
  师父倒在血珀之中,只为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裴檀很想冲上前与那位心狠手辣的城主决一死战,既为失去的师父报仇,也为整座朱府逝去的生灵讨要一个说法,但现实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实现,倘若不走,师父就白死了,而自己怀中婴儿刚获得的一份生机也将烟消云散。
  宁升打断问道:“这位城主现在还在雷震城?”
  裴檀摇头道:“已经死了。”
  “你杀的?”
  裴檀依旧摇头道:“我师父当时就是八境武夫,而我现在也不过才堪堪八境,怎会是那位城主的对手?他的死是自己咎由自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宁升道:“善恶终有报!”
  提起那位孩童,裴檀双目之中满是骄傲,道:“石儿的天赋很高,如今才九岁,就已经是一位三境武夫了,而且我教的武学几乎一眼就能学会,几日的修炼就能抵得上寻常武夫几月的努力。而且其体内的气血之力极其旺盛,肉身之力比之同龄人要强大不少。”
  二人谈话间,赵铁民已经带着一位孩童归来。
  名叫裴石的少年见到父亲,眼中满是欣喜,平日里一月只能见一次。“那位叔叔说,我们以后永远都不会分开,对吗?”
  裴檀眼中满是宠爱,笑着点头道:“是,我们再也不会受任何人束缚了,我们自由了!”
  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宁升有点泪目,为这局身体的原主感到神伤。
  赵铁民问道:“既然你的家人已经救出,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前往中楼县?武灞山招徒一事不可再耽搁了!”
  宁升闻言点头,坐上赵铁民祭出的赶路灵器。
  县令府。
  守卫亮出灵器,呵斥道:“县令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宁升看着县令府外摆放着的那面羊皮鼓,问道:“倘若我有冤屈,可否敲响那面羊皮鼓诉说冤情?”
  守卫驱赶道:“你是在说县令大人管理不当,竟然在中楼县辖境内还有冤屈?”
  宁升眼神一凛,左手指尖窜出一窜火焰,右手握拳金光闪烁。
  守卫见来者不善,立刻动用腰间通讯灵器,同时其余守卫前来支援。但就在通知完的瞬间,他们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县令被这动静惊扰,走出书房,看着门前的裴檀,眼神瞬间冰冷。因赵铁民营救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县令目前还不知道其儿子已经被营救。
  县令冷声质问道:“你想弃恶从善?是否想过你的儿子在我手上?”
  裴檀一脸笑意,将身子挪开,道:“我的儿子在这,县令你说的是谁?”
  县令一脸诧异,“怎么会?!”
  赵铁民将属于十层境修士独有的那份威压平铺,整个县令府都觉得肩头一沉,心头多出一道枷锁。
  县令吃惊道:“竟然还有一位十层境修士?但是就算你是十层境修士,胆敢对朝廷命官出手,也只有死路一条!”他拿出一块方印,其上刻有一个“官”字,正是朝廷册封县令时赐下的官印,执之者可凭借这官印镇压辖境内的诸邪。
  官印一出,县令肩头的压力瞬间轻松许多,这才有三分底气道:“你们师出何门?胆敢挑战官府威严,莫不是连朝廷都不放在眼中了?”
  宁升不以为意道:“你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也敢自称朝廷命官?就算告诉你我们来自武灞山又如何?反正马上你就会沦为阶下囚了!”
  县令眼中杀机尽显,就要持剑将虬髯大汉裴檀斩杀。
  “想要销毁人证?”赵铁民冷笑一声,五指虚握,便凭空形成一座无形牢笼,将其死死困在其中,不得动弹。
  这时郡主府使者恰好前来,宣读郡主召令道:“奉郡主之命,特来查中楼县令谋害境内山神一事,还请县令暂时交出官印。”
  县令拒绝道:“在缺乏物证的情况下,按照大丽律法,就算是郡主也无法收回我的官印!”
  使者看向宁升,面色为难。
  宁升道:“物证迟早会有,谈若彻查之后你并无谋害山神之心,一切后果有我武灞山承担!”
  使者闻言,眼神再次坚定,拿出郡主特赐的节符,镇压住县令的官印之后,伸手向前一抓,那枚官印就被其握在手中,“将其押入大牢,等候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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