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少年王牧
这位道士,实际上不过只是会耍嘴皮子的骗子,起先村子里还会有人来找他算命,因为算的牛头不对马嘴,久而久之骗子名头在这方圆十里传开了。不过就是这么一个骗子,竟能在整座镇子吃得开,便是连地痞流氓都不找他麻烦,实在奇怪。
老道士仰头朝口中灌了口黄酒,对眼前这个少年不加掩饰的喜爱。
这个名叫王牧的少年正是铜陵关那位不敢向意中人表露心意的少年。而这位老道士则是那日紫泽真君力战魔人后临终托付之人。
将一亩三分地杂草除完不是难事,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已是大汗淋漓的少年在老道士身边坐下,“老骗子,据说马上有伙山匪即将过境,咱这边境之镇,估计是第一个挨抢的,镇子里的人基本上走光了,你咋不走?”
兴许是喝醉了,老道士不知从何而来生出豪气云干的气势,伸出两根手指并作剑指,朝十年前天门大开处,肃声道:“紫泽真君力战十二境魔人都不曾畏惧,一波兽潮而已,有何可惧?”
少年王牧只当老道士喝醉了,说的全是一番醉话,不过这“紫泽真君”四字令其心中一动,可惜自己修为低下。注定看不到那场惊动天地的酣畅大战。
夜幕降临,正值夏季的田间知了成群,齐声作响,似在高歌。王牧比起同龄孩子要成熟太多,以致十岁年纪便可独当一面,洗衣做饭无不精通。
远处灯火稀疏,想来全部都远走避祸,老道士讲着关于紫泽真君种种往事。王牧紧靠着老道坐着,似乎这样心里才安实。
老道士问道:“你为何明明爱着她,却不敢向其表露心意呢?”
王牧道:“因为我是一个卒子,随时都可能战死沙场,给不了她安稳的家庭……与其我战死后她伤心欲绝地守寡,倒不如现在让其死心,这样也好过……”
老道士打断道:“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想法,你又怎知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不是其想要的?”
王牧愣住,缓缓摇头道:“没有女孩喜欢这种日子的,我听说过太多爱情被生活冲淡的例子!”
月亮悬挂于九天之上,展露其皎洁的风采。此时清风微起,拂过少年的脸颊,令其生出困意,加上老道士哼起悠扬的旋律,便靠着其渐渐睡去。
四周静谧,知了声渐渐停息,唯有老道沧桑的声音不变。看着已然沉睡的少年,老道士从怀中掏出一本早已泛黄的书籍,随后屈指在其眉心一点,随后起身扬长而去。
这一夜,兽潮过境,直入小镇。这座小镇位于铜陵关西侧,远离战场,即使大战一触即发,也并未过多受战火波及。这一夜是小镇第一次受兽潮侵袭。
卫军察觉到异样动静,迅速集结,朝兽群冲去。因小镇至今尚未受过兽群侵扰,以至于卫军数量并不多,只有一个营。面对成千上万的妖兽,仅仅一柱香时间,就被杀的溃不成军。
本就稀疏的灯火骤然间熄灭,如今还未搬走的大多都是些老弱农户,已然活了大半个甲子,也活够了。
本做好被兽潮烧杀抢掠的准备的几家农户,听不到那猖狂无比的呐喊,却听到了人仰马翻的惨叫声。一些不失胆气的农户从窗口探出脑袋,只见那个平日里被称作骗子的老道士提着一柄木剑抵抗着凶悍嗜杀的妖兽。
老道士一边灌酒,一边舞剑,没有那熠熠生辉的霞光,有的只是那份不输紫泽真君的武夫意气。木剑向前一点,便有妖兽倒在血泊中。
不知是喝酒至兴起还是杀人兽至兴起,老道士手中木剑竟是脱手飞出。
飞剑!
为首的妖兽身首异处,然而根本挡不住这几乎可称作神仙御剑的木剑,直到洞穿了近百名妖兽后,这才有了颓势,在继续向前推进一丈距离后,无力坠落。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息令剩下的妖兽几近癫狂,个个目露凶光地朝老道士冲去。
老道士随手一招,木剑受到牵引,自行飞入其手中。在握住木剑的刹那间,整个人意气攀升至极点,纵然出剑缓慢,却灵威滚滚,镇压四方!
顷刻间,又有数百只妖兽爆体而亡,。
不曾见过这般阵势的兽群哪里还有半点再战之心,纷纷仓皇而逃。
而老道士也力竭而亡,临死脸上也没有悔恨,如同紫泽真君和那四位宗师的慷慨赴死只为世间众人一般。
少年知道了老道的死讯之后,没有哭,因为他知道老道最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的。
他不知道老道士何时有了真本事,竟然能将数百兽潮以一剑之力悉数斩杀。但他的确做到了,即使代价是死也不退缩。或许这便是儒家说的:或死泰山,或死鸿毛。
将老道下葬之后,翻开那本泛黄书册,刹那间金光满屋,书上的文字似活过来般跳动,最终全部没入王牧的识海。
“紫泽真君?”
少年眼神从未有过这般迷茫,但仅是一瞬间,随后很快恢复如初。但只感觉脑中多出什么,细细思考,竟是一本无名玄功,即使上面的文字看不懂,但自己却能明白其意思,简直怪到极点了。
恍惚间,王牧拿出那柄木剑,喃喃自语道:“十年来辛苦你了……谢谢你,另一个我……”
原来老道本就是紫泽真君,只不过仅是一缕神魄罢了。
没来由说出这番话的王牧眺望紫泽真君血战十二境魔人的战场,眼神坚毅,提着木剑走出了这座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小镇,进入了无比精彩的江湖。
握剑即是三层境,再一眺望铜陵关战场领悟那份武夫意气后境界直入五层境境。决定踏足江湖时境界再上一楼,晋升七层境。
十岁少年,七层境修为,未来的江湖将群雄并起。
兽潮之乱莫名其妙解决,风鼓县令自然欢喜,加上未有人前来领功讨赏,朝廷颁下的赏银无疑全进了自己腰包,简直是喜上加喜。
然而便在这时,王牧来到县令府邸,拄剑而立意在质问为何明知兽潮将至,整座小镇竟只有一个营的士卒守卫。如此也罢了,既然已有人解决兽潮之祸,为何不见县令府拨下一两银子慰藉?甚至棺椁都不曾有一具。
“何方蛮民不知礼节,竟敢在县令府外拄剑而立?”
县令府安府护院教头腰间挎刀,毕竟已在府上担任教头已久,不免沾染上了莫名的优越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已入七层境的王牧毫不畏惧,抽出木剑,直指安府护院,“让你们县令出来!”
名叫程安的护院轻蔑一笑,若是寻常江湖武徒修士他兴许还会正视,但一个提着木剑的孩童何惧?抽出镶有金丝的弯刀,鼓足满身气机,便想着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哪知其半点不退,反而持着木剑迎面奔来,陡然间刺出一剑,形意神俱是圆满。
这一剑之威内敛至极,看似只如孩童胡乱刺出一般。兴许程安也怕收不住自己一刀之威,竟收敛几分刀势,只求斩断这柄木剑便罢。
哪知刀身刚触碰到木剑,一股强劲霸道之力便顺着刀柄涌来。看似随意可断的木剑竟如金石,悍不可催,反倒是少年轻松写意,安府护院连连后退几步,虎口早已发麻。
“怎会如此?”
安府护院诧异地盯着眼前少年,方才那一剑的余威如今仍荡气回肠于胸间,此时他才知眼前少年绝非自己可敌,实力至少相当于七境武夫。
可转念一想,兴许是侏儒加上驻颜有术也没准?总之绝对是个高手,非县令府可惹,混迹于官场许久的程安最会察言观色,随即收到归鞘,转身走进县令府,为这位少年通告。
约莫过去半柱香时间,县令满脸红润地走出来,衣衫略微不整,不知做过何事,见到来者竟然是个少年模样之人,瞥了眼程安,冷声道:“一个孩童你都要惊动我?要你着安府护院有何用处?”
不待程安回话,少年走至县令面前,声音清冷道:“我来此只是为了知道,为何那日夜晚夏秋镇没有只有五百士卒驻守?难道县令府不知兽潮过境一事?还是根本就是你这县令吃空响,实际根本没有县军?”
县令明显心虚,却仍强装镇定,瞥了眼还不及自己半身高的孩童,皱眉道:“本官行事何须向你一个平民禀报?”
王牧正要又叫木剑出鞘,却听身后马车停歇之声,转头望去,一身着华贵服饰的中年男人走下马车,举手抬足尽显上位者气势,比起眼前这位县令,无疑尊贵数十倍。
“卑职风鼓县县令见过郡守大人!不知大人远驾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已跪下,其后整座县令府不论佣人丫鬟管家皆匍匐于地。
郡守不苟言笑,唯见只有王牧不跪,没来由冷声质问:“为何你不跪?”
兴许仅是此言,王牧对眼前郡守再无好感,认为其与眼前这位县令不过是一丘之貉,却并未沉默,剑指在鞘上一抹,木剑自行出鞘,随风而舞——这是七层境才有的神通。
王朝律法,七层境可不跪三品以下任何官员,无论武将文官,显然眼前郡守远达不到可使王牧下跪的官职。
见到这手御剑神通,郡守心中骇然,竟没想到一个孩童就有了七层境修为?
不过很快他便从震惊中抽身,横眉冷对看向匍匐在地的县令,质问道:“昨夜你当真不曾派兵驻守夏秋镇?”
县令支支吾吾,难开“金口”。
郡守黄玮民冷笑连连,连道三声“好”字之后不再看这位如同刍狗在脚边求饶的县令,转而看向少年王牧,破天荒露出笑容道:“你可愿做我郡守府的客卿?”
郡守身为州牧之下一等大官,位列正六品,能被其尊为客卿绝不失为一件殊荣。
然而王牧却摇头拒绝,“区区郡守府还不配限制我的自由!”
纵使一向以大度着称的郡守黄玮民也不由生出一抹怒气,自位列郡守以来,在武楼郡可谓一手遮天,到哪不是被尊为上宾,而今被一个少年拒绝,一向高高在上的郡守眼神冷了下来,不过随即眉宇又舒展,讪讪然道:“龙行于野,日后江湖必然有你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