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无所获

  曾晓娇从专用的画筒里,取出一张白纸,展开,交给了蔡从章。
  我凑上去一看,正是那天我看到的照片上的壁画草图,只不过被放大了好几倍。
  “东大殿在哪儿?”看着和现场相比,微缩简约版的草图,我问道。
  蔡从章用手指了指,说:“不就是这儿吗?”
  “这61窟的壁画,完全按照‘上北下南’的地理坐标系来绘制的啊。”我有些惊讶。
  “是不是很像一幅地图?”蔡从章一语道破天机。
  我想起了陈峰“藏宝图”的论断,点了点头。
  “我们进来的时候,可是穿越了两重平台,这里是最高的第三层!而在壁画里,可没有前面两重寺庙。”我背对着东大殿,极目远眺。
  蔡从章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前面两重,是辽金、明清时候新建的大殿、配殿,已经完全打破了唐代大佛光寺的建筑布局了,当然和壁画出入极大。”
  “东大殿在壁画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出现瑕疵的那处地方,可是在壁画的西壁上。那我们待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去西壁仔细看看?”我很有些兴奋,想立刻冲到西壁前,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可是,蔡从章的脸上却并没有兴奋之色,反而有些惆怅。
  他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小翟,你进来后,难道没发现这里的院墙都很新吗?”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唐代的西壁已经荡然无存?”
  蔡从章点点头:“我们进门的地方,就是西门,但并非壁画中描绘的西壁。不过,我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结论是:后世翻修,并无任何异样。唉,这佛光寺中仅存的唐代建筑,恐怕就只有这东大殿了。虽然它在壁画上并无异常之处,但我们也只能在这儿看看,看能发现点什么吧。”
  蔡从章话说得很无奈,神情也很沮丧。
  “那真正的唐代大佛光寺西壁呢?”我还不死心,追问道。
  “恐怕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蔡从章感叹道。
  “那就是说,我们此行,注定一无所获?”
  “到处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蔡从章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估计连他自己都没信心。
  我们三个人便就此分开,在东大殿这方平台上,各自寻找着有关藏经洞的蛛丝马迹。
  蔡从章仔细研究着门口经幢上的文字,曾晓娇则围着大殿外侧的墙壁走了一圈,然后停下脚步,抬头仔细看着唐代标志性的巨大斗拱。
  我则一步就跨进了大殿,观赏着佛台上或坐或站,显得有些凌乱的唐代彩塑佛像。
  东大殿佛台上以三世佛分为三组配置,释迦摩尼佛法相庄严,盘腿居中而坐,左右向外分别为阿傩与迦叶、供养众等。
  弥勒佛与阿弥陀佛亦有供养菩萨、胁侍众环侍,佛台的两端则为獠蛮与拂霖、普贤与文殊菩萨、童子、胁持菩萨及天王,可谓集唐代泥塑艺术之大观。
  不过,佛像的形态虽是典型的唐代作品,但彩绘却为民国时期重修涂饰,所以现在看起来众佛像的衣着、神态色彩明艳。
  我又抬头看了看庙顶粗壮的大梁,当年林徽因就是爬上庙顶,机缘巧合地发现了大梁上的题记墨印,才最终确定了佛光寺的年代。
  “莫非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这庙顶?”我产生了想要爬上去看个究竟的冲动。
  我这一抬头,就看见殿内北侧柱头泥壁上还绘有壁画,画的正是“阿弥陀说法”图,中间是阿弥陀佛,两边分别是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施主来这么早?哦,看来是老衲来晚了。”
  我赶紧回头,看到一位披着袈裟、面容瘦削的老和尚,正双手合十、神态安详地看着我、
  “大师你好……我们就想早点进来拜拜佛而已,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师恕罪。”我以为这老和尚是埋怨我不等寺院开门就硬闯进来,赶紧赔罪道。
  “哦?”老和尚看了我一眼,随即微微一笑,“是我认错人了,还以为是昨天那个和我约好今日再叙的小友呢。”
  虚惊一场啊。
  “大师,请问您怎么称呼?我叫翟彪,是专程连夜从西北赶来寺里顶礼膜拜的。”我常年在寺庙里工作,在陈峰的教导下,和和尚们打交道还是稍有一点心得。
  一听我是专程、连夜赶来,老和尚感念我的虔诚向佛之心,身子微弯,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老衲法号无相,是这佛光寺的主持。小友远道而来,虔诚之心可鉴。这佛光寺建于唐代,香火延续千年,小友不妨好好拜一拜,佛祖一定能感应得到的。”
  我连忙点头,转过身去,装模作样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心虚地在衣袋里、裤兜里来回掏了掏。
  还好,没丢人,至少掏出了一把零钱,目测应该有几十块吧。
  我把钱一张张塞进功德箱里,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主持。
  主持点了点头,说:“我见小友刚才在聚精会神地看那泥壁上的壁画?”
  “是的,这壁画年代久远,佛祖的面容虽还能分辨,但颜色已褪尽,仅留下黑斑。我没猜错的话,这壁画应该是出自唐代画师之手,用的是正儿八经的矿物质颜料。”其实,一看壁画的绘画技法、泥坯形态和颜料特质,再考虑到这座唐代木结构大庙,我就断定这是唐代壁画。
  无相大师果然被我精准的判断力镇住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想不到小友竟有如此造诣,一眼就能断代啊。”
  我还来不及假意谦虚一番,主持下面的话,就立刻让我警觉了起来:“短短两日之内,来的两个施主都有如此精准的眼光。其实,这寺里仅有两幅唐画,其余壁画皆为明清两朝所绘。昨天那个小友在遍观了这寺里所有壁画后,准确地说出了每幅壁画的大致朝代,真让人叹为观止,只能感叹后生可畏啊。”
  我能一眼断代,那是因为我从事这个行业,那主持口中的年轻人,又会是何方神圣?
  在这个敏感时刻,具备如此专业能力的人来到这里,绝对不会是巧合。
  “主持,不好意思,我来晚啦!”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从门后飘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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