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端午节
太平二十年，李毅已经十六岁了，转眼端午节到了，恰逢伍元，张三，赵球三人都不当班，四人于是一同逛盘龙城游玩。盘龙城正中往北是都督府，西北为官员府邸，东北为众多帮派、大商贾云集之地，城中横着一条贯穿盘龙城的人工河，南侧中间为州办商铺，西南为小商街，东南为居民区。
四人出了福远镖局，沿着大道向西走，经过州衙，来到一处繁华的商街。
张三笑嘻嘻的道，“我可是早早听说，今日有缅州的艺人来这里杂耍，里面有巨蟒，还有各种野兽，最重要的是最后还有特别的节目！”
“你当我不知道，最后肯定是艳舞。”陈球道。丙四房的陈球为人性格耿直，大大咧咧，说话都是不经思考，但好在其为人不坏。“陈球，你个鳖孙次次要跟我抬杠吗？”张三怒道。
“你火气这么大，咋滴丽春院的姑娘没有伺候好你？”陈球回怼道。听到陈球的话，张三紧张的四处张望，见周围没人，回头道，“晚上回去再教育你个愣货！”
“吵吵什么呢，好歹第一次带李毅出来玩，你们两不能低调一点。”一旁的伍元道。
“我李兄还是处子呢，搞不好去了丽春院，那老鸨子还得给李兄红包。”陈球道。李毅却是懒得搭理这个憨货。四人行了半个时辰，见到一处牛皮蒙包样式的大帐篷，上面挂着蟒蛇老虎字样的牌子，还有几个汉子在门口吆喝，“一个人十文钱，随便看，时间不限！”
四人依次交了钱，穿过门帘进入帐篷。帐篷里面摆着各种猛兽，都被关在粗大的铁笼子之中。兴许是这些猛兽见多了人，也不害怕，自顾自的舔着毛发。
赵球盯着笼子里面的蟒蛇道，“我草，李毅你看这条蟒蛇！比你大腿还粗，要是被它缠上，不得被活活勒死。”李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蟒蛇，自是惊奇不已，他却是不敢靠的太近。
“你再看这头黄毛老虎，爪子比我脸还大，我滴个乖乖，这一口脑袋都得没了！”陈球又道。“我说陈球，你这一惊一乍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土包子呢。”伍元似有不满道。
半个时辰过后，四人穿过帐篷又去到其他的帐篷中，直至把里面每个帐篷逛了个遍。李毅觉得这番看得也差不多了，以为三人要出帐篷。谁知道他们又来到一处隐蔽的帐篷口！只见门帘虚掩，却是有一汉子站在里面。
汉子见三人过来，试探道，“干什么的？”“我等过来，自是知道里面。”张三小声道。
汉子打量四人，笑道，“原来是老主顾，一人五文钱。”四人交过钱后，汉子遂放四人入内。李毅走入帐篷，只见里面正中的台子上站着一位丰腴的女子，戴着半扇面具，只穿着薄纱围裙，金丝胸带！此刻她正跳着魅惑的舞蹈，台下一众男人看得目不转睛。
李毅瞬间变得脸色通红，他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李老弟，咋样？”赵球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道。
“还行！”李毅强装镇定道。一个时辰之间，帐篷里面的薄纱女子接连换了三位，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四人皆有些血脉贲张，一旁的伍元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口道，“该回去了！”
“是的。”张三也附和道。四人走出帐篷，张三道，“你们两先到处逛逛吧，我跟伍哥有事。”
待到两人走远，赵球嘲讽道，“这两骚货，定是去丽春院了！遮遮掩掩，甚是窝囊，走！李毅我们去看龙舟比赛。”此刻李毅的心里依然有些恍惚。半响两人行至盘龙城正中，来到一座十几丈长的拱形石桥上。李毅向桥下望去，只见河中有五六条细长的龙舟，正在水面急速滑行，河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走，去河边柳树下面，那里凉快，这上面太热了。”赵球道。两人下桥行至河边，却见每棵柳树下面都站着不少人，还有抚琴女子卖艺。
稍许赵球端来两碗晶莹似桃胶的饮品道，“来，今天哥请你喝碗凉粉。”李毅接过碗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凉粉下肚，李毅只觉得身轻气爽。
“味道不错！多谢赵哥。”李毅笑道。赵球端着凉粉，却是心已经不在李毅身上了。他望着身边锦衣绣袍的公子哥，羡慕道，“哪天，我要是能象他们一样就好了。”
“慢慢来，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李毅鼓励道。傍晚时分，赵球与李毅回到福远镖局，见伍元与张三已经回来，赵球道，“你俩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杂肾虚啦？”
伍元笑笑不语，张三急道，“你个二货，出门到处瞎说，你是不怕镖主听见吧！他是最不喜欢到处吃喝嫖赌之人，咋啦，你是没有逛过窑子？”
“老子逛了就是逛了，怕人说甚！只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张而已。”赵球道。闻言三人随即哈哈大笑。
“笑啥，等下个月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赵球道。李毅觉得跟着他们外出游玩还算有趣，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不久李毅的生活又恢复平静。到了十一月，天气微寒。这一年半时间，李毅长高了一些，也壮实了一些。每天做完活，或是闲暇之余，李毅便自顾自的练习翻子拳，李毅感觉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比起念书的日子，李毅觉得这样的日子更适合他。
这日身着厚麻衣的赵球，见李毅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练拳，招呼道，“李老弟，你这拳耍的不赖！我听伍元说，你还有一个未婚妻，长得如何？”
“他怎么知道我有未婚妻？”李毅疑惑道。“自是伍元无意间听到你二舅跟你的谈话了。”赵球嬉笑道。
“他这狗耳朵倒是怪灵的！”李毅道。
却见伍元从外面走来，大声道，“哦，远远的我可是听到有人在我背后说我坏话。”这一年半，他与李毅已经很熟悉，互相之间倒是常开玩笑。
“李毅，你艳福不浅呢！这么年轻就有了未婚妻，你别看赵球有些楞，他姐姐可是在盘龙城一间纱厂当小管事，要是你未婚妻想去纱厂，找他准没有错。”伍元接着道。
“哦，还有这事？”李毅好奇道。
赵球有些愠色道，“好端端的，你提我老姐干什么！”
见赵球面色不善，伍元随即道，“咋啦，你老姐又训斥你了？”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赵球虽然脾气倔强，但是他姐姐却是能管住他。
“哼！”赵球不语。日子过的很快，这一年年末，李毅领了俸钱和赵刚一起回家过年。
大年夜万家灯火，爆竹响鞭！李毅家的木门两侧，贴上了喜庆的红对联，傍晚放过响鞭，一家人幸福的吃着年夜饭。第二日一早，李毅换上新衣，开始走亲访友，忙活两日后，初三李毅到了柳茹家拜年。
此刻，柳家前厅中柳氏与李氏正聊着家常。“茹茹年纪也不小了，整日在家闲聊无事，我寻思着给她找个活计。”柳氏道。
听到两人的谈话，李毅道，“柳姨，我镖局朋友的姐姐，在荆州纱厂当管事，赶明我给你打听打听。若是可以，我寄信回来。”
“小毅长大了，会操心了！”柳氏笑道。“是啊，再过两年等他们成了亲，我就安生了。”李氏接着道。
太平二十一年，李毅十七岁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李毅跟着赵刚出发前往福远镖局。七日时间，两人赶到盘龙城福远镖局。
镖局大门两侧贴着大红的春联，福远镖局的大部分人员在半月之间，已经陆续赶到。镖主王五银发方脸，身材高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此刻他站在镖局门口，给每位赶到镖局的人员，发放红包。
“谢谢镖主！”众人不断道。待到发放到李毅时，李毅定睛细看，王五一双粗手布满老茧，两侧太阳穴高鼓，一看就是内家功夫高手，李毅顿时生出敬佩之意。稍后他又环顾四周，镖局不下百人，镖师们身材魁梧，气势非凡！他们大多穿着蓝衫，杂役们高矮不一，大多穿着青衫。
王五望向众人，抱拳道，“新的一年开始了，祝各位岁岁平安！”
“祝镖局生意兴隆！镖主安康！”众人异口同声回道。五日后福远镖局开始忙碌起来，李毅寻到赵球道，“你帮我问问你姐，荆州纱厂可还招女工，我想让我未婚妻来盘龙城。”
“嘿嘿嘿，你小子，这几天待我有空，就去问问我姐。”赵球笑嘻嘻道。
“可需要打点？”李毅一脸正经的道。他来了镖局快两年，也是明白如今在外面办事，送钱送礼已是习惯。
“不需要，咱们这么熟了，多大点事情！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赵球自信道。
“那就多谢赵哥了。”李毅道。五日后赵球找到李毅，言纱厂那边没有问题，什么时候李毅未婚妻到了，跟他去纱厂登记就行了！李毅道谢后，将他与赵球谈话的内容写在信上，然后又拖人将信件带回他家中。
半个月后，柳父便携柳茹来到盘龙城。三人跟着赵球进入荆州纱厂，见到他姐赵璐。赵璐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脾气温和，给柳茹安排好了食宿和纱厂活计。柳父来时顺便给赵璐带了一些特产以示感谢！回到福远镖局，李毅请赵球去酒馆，点了些小菜。
李毅道，“我说赵球，你老姐在纱厂那边管事，你怎么不去里面做工？”
“哎，里面尽是些婆娘，整天唠唠叨叨，晦气！”赵球道。听到赵球这话，李毅很是无言。第二日，李毅又开始了他的杂役生活。到七月的时候，他已经在福远镖局干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已经是一位老员工了。
这日耿护院寻到李毅道，“李毅！古田街的曹管事家生了儿子，明日要宴请宾客，你与张三、文福明日辰时赶去。”
“知道了，明日准时赶过去。”李毅应道。清晨，还未到辰时，院子里的麻雀已经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李毅起身，练习了一会翻子拳，然后洗漱吃饭。
半刻钟后，丙四的房门打开，张三走了出来。见李毅在外面，他开口，“李毅，你起得挺早啊！”“一般一般。”李毅随口应付道。
“咋了，第一次出门办事，是夜里睡不着？还是想着领赏钱呢？”张三取笑道。
“去，洗你的卷毛去，大清早，废话不少！”李毅回斥道。不一会张三吃过饭，文福和李毅已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他。
“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今天要显灵！走，今天张哥带你们发财去。”张三古怪的念叨一通，随后三人出发赶往城西的曹管事家。
“这曹管事是荆州商会主事，家里有钱着呢，一会招子放亮一点，见人多笑！”一路上张三不停的交代两人道。
“张三，你教育小孩呢！”文福不耐烦道。
“对，对，对就是你这样！白天就算有宾客谩骂，你也不能顶嘴，知道吗？坏了我的赏钱，我李毅兄弟一手翻子拳，看不揍死你！”张三又道，闻言李毅无奈的摇摇头。
辰时时分，李毅三人已经赶到了曹府。曹府确是气派，高大的院墙，里面是一排排连栋的房屋，屋子上面有蹭亮的琉璃瓦屋顶，屋顶四周飞龙雕檐。
四人随仆人来到府内，只见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内假山怪石嶙峋，池内青荷摇曳，花香四溢，院中有一座金瓦朱漆凉亭，白色石栏雕座。李毅三人进入曹府后，开始打扫地面，摆放桌椅，搬东搬西！丫鬟们则出出进进摆放碗筷，或是端水擦释桌椅、栏窗。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都给我认真点！”一位管家婆样的嬷嬷道。待到晌午，宾客陆续到来，一身锦缎的曹主事亲自在门口迎接，三人则挑起一框框的礼品，搬进屋内。客人们落座开始饮酒吃饭，三人则端水送茶，其中一间豪华的厢房中，李毅正站在门外伺候。
“你们听说了吗，京城刘东开办了家京西商行，传他白手起家，经营十年不到，如今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一位锦衣老者道。
“他那商行有何奇处？”另一人道。
“听说他的商行货真价实，服务周到，短短五年便雄霸长安货行，现在已经发展到三十州之地！”锦衣老者接着道。
“那他的货物如何能周转如此迅速？”又有人道。
“听长安的伙计给我讲，京西商行用的是一种双辕车，可日行百里，还有传闻说，官家准备与他们合开商道，此人来头不小啊！”锦衣老者道。
“那是厉害！”众人附和道。
一位肥头大耳的华服中年人道，“钱老，你大概不知道他娶了何人吧？”
“却是不知。”锦衣老者道。锦衣老者说完，众人齐齐转头望向中年人，等待中年人细说。见状华服中年人缓缓开口道，“他娶了宁州豆腐西施，啧啧啧艳福倒是不浅呐！听闻他还想与马氏钱庄的马天争锋，那马天大家知道吧？”
“知道，马天的马氏钱庄遍布全国，服务好，周转方便，险些让大唐的户部银司上了火啊！此人身材不高，额高嘴大鼻小，却是口才不凡，是得老天相助！”一位手上戴着绿扳指的男子道。
待扳指男说完，却见那华服中年人面色不善道，“刘东哗众取宠，高调娶妻，夜宿金发碧女，还想与马天争锋，实乃带坏大唐风气！庸俗至极！反观马天发财后，与其妻不离不弃，倒是可敬！”
众人听完，面露思考之色，酒桌之上一时有些许安静。“我等与此等人物却是没有交际，何必如此在意，来来来，饮酒吃菜！”锦衣老者忙招呼众人道。自有貌美婢女上前添酒，酒桌又逐渐热闹起来。酒过三旬，众人已然相互熟悉。
“钱老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众人道。
“一定一定！”锦衣老者回道。这次曹府酒席办得很顺利，酉时李毅三人各自领了一两赏银，开始赶回福远镖局。
路上张三嚎道，“累死我了！今天这活比我们镖局搬货还累。”
“不过却是值得。”文福摸着袖带中的银子，喜笑连连道。李毅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最倒是钱帛动人心，美色迷人眼！往后的日子，李毅越是喜欢接些城中琐事，偶尔还是会有些打赏。
这日耿护院召集众人道，“城外马帮招五位护院，执岗十日。现在正是镖局旺季，人手不足，你们有想去的可以明日来我这报名。”以往这种城外的事情，李毅都会去赵刚那里，寻些意见。但是这几日赵刚出了镖，短时间回不来。
李毅想着这两年自己也算有些见识，身体健壮了不少，翻子拳也有点火候，接下执岗之事也无妨。最主要的是他想存点钱，早点在盘龙城买间小屋，或许以后他和柳茹能在这里安个家，听说城内普通点的房子都得百余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