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专诸巷中主仆逢故
第六回 专诸巷中主仆逢故
齐州城被杨林打破,秦彝自杀殉国。家人秦安保着夫人宁氏抱着孩子秦琼在历城县四处躲避,就害怕被那些当兵的给抓住。虽说,杨林治兵很严。但是一个城池被打破了,兵荒马乱,那也有那些趁火打劫的。万一碰到一些兵痞呢?再说了,杨林肯定派人来抓我们呢,我们得赶紧跑,但跑不出去呀。齐州四城都已经被周军占领了,不准往外走啊。这整座城池刚拿下来,处于一级戒备状态,那哪能随随便便放人出入啊?所以,想出城势比登天。只能在这历城县转悠。
这个时候,天降大雪,地上的积雪都已经没了脚脖子了。宁氏夫人跑了整整一天,怀抱着三岁的秦琼。三岁的孩子已经不轻了,抱着在雪地里跑,体力消耗极大。跑到晚上二更天,实在跑不动了。按现在钟表来说,到了晚上九点了,三个人就来到了太平街专诸巷。
跑到小巷子里头第二户人家门口的时候,宁氏夫人一天没吃东西,低血糖,眼前这么一黑,“扑通!”栽倒在地,小秦琼也撒了手了。三岁小孩摔到地上,“哇”一声就哭了,把秦安可吓坏了,“夫人,夫人,你怎么了?”赶紧把夫人搀起来,摇晃掐人中进行抢救。
小秦琼在旁边哇哇大哭,把秦安也急坏了。有心背着夫人揽着秦琼,背不动啊,怎么?你别忘了,齐安后面背着一对双锏,光这对锏就重达五十四斤,再背人,再擓孩子,根本不行。地上的雪也滑,吱溜吱溜使了几次劲,没把夫人?起来,秦安也饿呀,也没劲儿了。秦琼更饿,一看母亲又昏倒在地了,小孩一害怕,哭得更厉害了,声音更大了。
秦安吓坏了:“少爷,少爷,别哭了,别哭了……”
越不让哭,秦琼哭得越厉害,“哇哇……娘……娘……”
这深更半夜的,虽说远处有吵吵声,但在这个地方一叫唤,把本宅的主人给惊动了。
你别看这么晚了,本宅主人没睡觉,怎么呢?闹心呐。自打听到外面兵荒马乱之声,又听有人叫唤说齐州城被攻破了,这人的心就提在嗓子眼里了,在观世音菩萨面前不断祷告:“菩萨,菩萨,你保佑保佑将军,让他安然无恙,平安归来。菩萨,菩萨,保佑啊……”一会儿一祈祷,一会儿一上香。有时候,扒着门框还往外望望,一看外面的积雪,也不敢到院子里走啊,怎么呢?这位身怀有孕,已然怀胎十月了,按现在讲话,最近两天那就是预产期了,在家等待临盆呢。所以,雪大路滑的,她也不敢往外走。只能扒着门框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听一会儿,回来到菩萨面前祷告一番,然后又来到门前,又听一会儿。就这一天,在担惊受怕当中度过。一直到现在也没睡觉啊。
就听见外面哇哇大哭。这人一听是个孩子的哭声,好像就在自家门口似的,开始没敢出去。但这孩子总哭,就唤起了他的母性本能。本来是个女的,再加上现在要临产了,腹中胎儿天天在腹中动弹,触发母性啊。
她找根棍儿,拄着这根棍儿防滑呀,慢慢地挪动着,来到院里,就挪到了门前,伸手“咕噜,咕噜,咕噜”这里面三道大闩呢。兵荒马乱,加三道保险吧,其实破门,人一脚就能踹开,这也不过是心理作用吧。三道大闩卸下来,把破门一打开,往外一看。“谁呀?”
啊?秦安正着急呢,突然听门一响,有人问,知道来人了,高兴坏了,“哎呀,这位大嫂,快快快快帮忙救救人吧。”
“啊……”就这位妇女一听秦安的声音怎么那么熟啊?她借这个雪光一打量秦安,“哟!”这个人的个头、动作怎么那么眼熟啊?“呦!你不是秦安吗?”
“啊?”秦安一听有人把自己认出来了,吓一跳,但与此同时也觉得这个女人说话也非常耳熟,转过头来一看,“哎哟!您是程夫人啊?”
“是我呀。”
“哎呀!程夫人,你怎么在这呢?”
“你怎么来这儿了?这,这是谁呀?”
就这位程夫人呢?往下一看,地上还躺着一个,仔细一看,“哎哟,这,这不是宁姐姐吗?”
“是啊,这是我们家夫人。”
“这怎么回事儿啊?快快,快进屋,快进屋……”知道这个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让秦安把宁氏夫人扶进门来。一伸手,这位夫人就把秦琼给拽住了,“太平郎,别哭了,是婶子我,你不认识了吗?”
“嗯?这……”秦琼抬头一看,“哎,”他认得,“啊,嗯,是程婶婶。”
“对呀,快快,快进屋,快进屋。”
秦琼一看,熟人,不哭了。
就这么着,这位妇人把大家让进门,反手又把门给关上,“咕噜,咕噜,咕噜。”三道大闩又上上,“梆!梆!梆!”又来三个顶门杠啊,准知道有事。
秦安这个时候背起了宁氏夫人,背到了屋里。这位妇人拉着小秦琼的手,慢慢地也走进屋中,屋里毕竟暖和呀。
一看,“宁姐姐怎么了?”
“可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这,这是饿昏了。程夫人,这里有没有吃的?”
“有有有有,我白天熬粥还在锅里呢,刚才我还吃了一碗,还热乎着呢。我,我给你盛下。”
“不,你也赶紧坐下,你赶紧坐下。”秦安也看出来了,程夫人动不便啊。赶紧让程夫人坐下,他到厨房。打开锅一看,果然半锅粥呢,而且还腾着俩馒头呢。把秦安乐坏了。
怎么还半锅粥呢?这程夫人要临产了,所以,尽量避免自己动弹。每天早晨就熬这么一锅粥,腾上几个馒头,就够吃一天的了。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稍微点火给热一热就行了,省的一天三顿饭呢。所以,还有半锅粥呢。今天熬的多,明天继续吃。这下子正好,秦安赶紧把这粥舀出来,先给宁氏夫人灌下去。
一碗热粥灌下去,时间不大,宁夫人,“呃……”喉咙眼里一响,眼睛睁开了,血糖升上来了。“啊……”她睁眼这么一看,正好看到那位程夫人。“哎呀!这不是莫家妹子吗?”
“姐姐是我呀。”
“哎哟,妹妹呀!”
“姐姐呀!”
这姐俩搂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那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又程夫人了,一会儿又莫氏妹子了,这位到底是谁呢?
这位夫人既是程夫人,又是莫氏夫人。怎么回事呢?她娘家姓莫,是莫氏,但是嫁给姓程的了。所以,秦安称她为程夫人,平常叫惯了。
怎么平常叫惯了呢?因为,老程家,老秦家,两家是通家之好。
闹了半天,莫氏夫人的夫君就是齐州副将,姓程,叫程娄程有德,也就是秦彝的副手,帮着秦彝镇守齐州城。平常两家关系特别好。宁氏夫人、莫氏夫人在刺史府里头都有专门的自家院儿。平常两位夫人就像姐妹俩一样,一起织布、做女红,莫夫人也帮着宁夫人带着小秦琼。两家处得跟一家似的。
程有德跟秦彝一样也是一任清官,除了薪俸之外,没有其他收入,也不受贿,也不贪污。所以,家里头过的,也挺一般。
但是,有一点,程有德这个人“算计”!咱说这个“算计”可不是贬义词,是个褒义词,就是说生活精打细算。不有那么句话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落穷。同样都是生活,同样都是工薪阶层,为什么有的家过得比较富裕,有的家就过得比较窘迫呢?这个原因,有时候就在这个过日子算计不算计。同样都是这么多钱,那有人就会算计:我把这钱分多少份,留这么一份平常过日子,留一份我去理财,留一份儿我买保险,留一份我存银行,留一份我就炒股票,留一份我就投资……说好家伙,这钱不少啊,分那么多?哎,不一定啊。有可能钱不多,没几个鸡蛋,但是我每个鸡蛋都放在不同的篮子里头,我观察哪个篮子能够把一个鸡蛋变成俩,我就多往那个篮子里投俩鸡蛋。久而久之,慢慢的,日积月累,就以少成多,聚沙成塔,这日子可能就慢慢的富裕起来了。程有德就这样啊。别看薪俸不多,但程将军会算计,平常跟自己的夫人过日子过得紧巴紧,慢慢、慢慢积蓄了一定的钱财,就把历城县专诸街太平巷第二号院给买下来了。虽说这座宅院并不是豪华住宅,但是,毕竟是一块固定资产。按现在来说,人家早早地就在省会买下了一处房地产,人在这里置了业了,甭管以后这个地方房价再高,人家有一所房子了。
但这事儿,常有德谁也没告诉。这事儿满处张扬干嘛呀?不必要。也嘱咐妻子莫氏了:“这事儿,就咱两口子知道就行了。也别告诉刺史,也别告诉刺史夫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那么今年莫氏怀孕了,眼看着要临盆了。这个时候,周兵打来了,程有德这天就对夫人说了:“夫人呢,你现在不能留在官署了。我看咱们齐州够呛,弄不巧齐州得被周兵打破。如果那样,你丈夫我必须为国捐躯,因为我是齐州副将,守齐州我有职责,如果齐州丢了,我也不能活,我要为国捐躯,我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是你身怀有孕,是我们程家的骨血。你不应该留在这里等待周兵到来,万一遇到刀兵之灾怎么办?你应该赶紧躲出去。另外,眼看你要分娩了,现在留在官署分我的心,我无心指挥战斗啊。你离我远一点,咱们先分开一段时间。一个为你的安全,另外一个我也好安心的指挥战斗。”
于是,程有德早在一个月前就把莫氏夫人偷偷地送到了这所宅院里。宅院当中家具齐全,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要么说程将军是个有心之人啊。告诉夫人:“我已经花钱雇了一个稳婆。她会天天过来侍奉你。当然,我也没告诉她你是什么人。如果你在分娩的时候,齐州没事儿,我会到场。如果你分娩的时候,齐州有事,那我得指挥战斗。稳婆就在这里呀,给你接生了。”嘱咐完这句话,程将军转身要走,莫氏夫人给拉住了。
“将军呀,你也说了,这一次,有可能是你我夫妇生离死别呀。万里有个一,你真的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了,那你应该给我腹中的孩子留一个名啊。”
程有德一听,点点头,“夫人所说极是啊。这样吧,如果你生下的是个闺女,这个名,你就自己想着起,起个花呀,枝儿啊,凤啊的,什么都行。如果是个男孩,那能够承接我们老程家的香烟,未来是要上祖宗牌位的,这个名字我得好好给起个。哎呀,我起个什么名字呢?”程有德想了想,“这样吧,如果这一次齐州被攻破,我战死沙场,那也算为国尽节了。如果你生下是个男孩,等他长大了,你一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位忠臣,为国尽节。让他从小就能够明白忠贞死节之意呀。所以,这个孩子就叫做知节吧。程知节,你看怎么样啊?”
“程知节……好啊,这个名字好啊。那有了名了,还得给孩子起个字啊。”
“起个字啊?这名嘛,比较雅一点。知节、知节……唉!但是说起来,知节有什么用呢?如果我死了,就剩下你们孤儿寡母,日后的日子必然艰难呢。你丈夫我这一辈子为官清廉,家无余财,除了置办了这座房子之外,咱们家几乎没有了积蓄。我不在了,你拉扯一个孩子,这未来的生活何其苦,我想都能够想得到啊。我但愿老天能够保佑你们母子安康,能够保佑你们衣食无忧,最好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咬着金元宝生下来的。这样一来,我也能够含笑九泉了。干脆呀,就给这孩子起个俗字吧,就叫他‘咬金’吧——咬着金元宝出生的咬金,程咬金!”
莫氏夫人擦擦眼泪,“好,夫君,我记住了,就让这孩子叫程知节字咬金吧。”
“夫人,多多保重啊!”说完,程将军扭头含着眼泪走了。一走一个多月,到今天渺无音讯。要么说莫夫人一天提心吊胆的,在家里坐立不安呢,就盼着听到丈夫消息,但又害怕得知丈夫的噩耗啊。盼来盼去,盼去盼来,盼到了大天黑,没想到丈夫的信息没盼来,把宁氏夫人给盼来了。
莫氏夫人把事情经过这么一说,“唉!”宁氏夫人点点头,“还是程将军的心细,我们家老爷就没这个心呐。但凡也在外面有一所宅子,我们也不至于落得无家可归呀,你现在让我们上哪去呀?”
“哎呀,”莫氏夫人说,“姐姐,你这不到我这来了吗?我家不就是你家吗?正好我一个人呢,在这里挺孤单的,你来给我做个伴儿。”
这时,秦安、秦琼也都吃饱了,西厢房有床,莫氏夫人把这床收拾好了,先把小孩先哄睡了。
大人一个也睡不着啊,怎么呢?不知道秦彝和程有德两个人消息怎么样,提心吊胆等到第二天。
哎,第二天,街上平稳了。就听着有人开始敲锣了,干嘛呢?杨林吩咐张榜安民,让人敲着锣,满历城县乱转悠。宣传北周政策,告诉老百姓:“大家不必惊慌,原来你们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原来做买卖的,现在照样开门做买卖。原来北齐当官的,现在到北周报到,原来当什么官儿,北周还给你当什么官儿。只要投靠北周,一切照旧。现在,改换了朝廷了,齐州从今天开始也归周朝了。”总之,安抚百姓。
但是宁氏夫人、莫氏夫人也没能够听得到自己丈夫的信息。
就这么,一晃三天了,街面上平稳了。秦安说:“我出去打探打探。”他仗着胆子走出家门,到了街市上一看,这齐州果然平复了。街面上,做买做卖的都有了。秦安转一圈,这么一打探,哭着回来了。见到二位夫人是哭拜于地,“夫人,两位将军已经,已经以身殉国了!”
他这么一哭,俩夫人当时全背过气去了。秦安赶紧抢救啊,又掐人中,又拍打后背,好半天,两位夫人这才缓醒过来,是放声痛哭啊。
说程有德也死了?死了。死在了乱军之中。两位将军都为国捐躯了。
两位夫人虽然心里都有准备,但听到这个噩耗,还是痛断肝肠啊。
宁氏夫人还好,这莫氏夫人受不了了,怎么?本来就要临盆了,这么一受刺激,就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哎哟,不好,要分娩。这下可把宁氏夫人紧张坏了,赶紧打发秦安按照莫氏夫人给的地址找到了稳婆。稳婆过来赶紧烧热水给莫氏夫人接生。结果一接生还难产,怎么?这孩子太大了。
折腾一整天,这才把孩子生出来。这么一看,哎哟!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