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酒席宴长史迎煞星

  第六十八回 酒席宴长史迎煞星
  正说到土地庙里开大会。张公瑾当着秦琼面儿拍胸脯说:“我们一定让叔宝哥哥在幽州受不得半点的委屈。这一百杀威棒,我们是免不了了。但是我们决定,等到金甲、童环两位兄弟把哥哥送到这幽州监牢。他俩销了差,脱了干系了。我们立刻实施劫牢。甭管是劫牢,还是偷偷地把哥哥从牢房里放出来,带出幽州,您爱往哪儿去往哪儿去。哪怕事发,我们丢官罢职掉脑袋,我们全认了!”
  秦琼一听这话,能干吗?赶紧站起身来,连连道谢:“各位兄弟,为了秦琼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大好前程。这种事儿,秦琼是决然不能干。各位兄弟的好意,秦琼心领了。不就是一百杀威棒吗?我觉得我这身子骨还能扛。咱就扛一下,好不好?一切都交给老天!什么砸牢反狱的话,再也不许提了。之前在潞州单二弟就提过这话。以单二弟的身份做劫牢反狱,不比各位强啊?但是我都没同意。那么今天到幽州,我更不能允许各位牺牲自己的前程来救我秦琼一人,做这违法之事。这是决然不能再提了。再提的话,我秦琼宁肯撞死当场!”
  秦琼一说这话,张公瑾等人就没话说了。金甲一看,这片儿汤话就扔出去了。“哎呀,是啊。叔宝哥哥,那可是交友似孟常的人呐。面子浅,面子薄,怎能够忍心看着别人丢官罢职呢?像这种话呀,说说也就行了,别真干。客气客气,大家都挺好的。我这一路之上还老跟我哥哥说呢,我说:‘我干脆把你放了吧。叔宝哥哥人家也不同意!”
  这片儿汤话往外一甩,张公瑾脸更红了,心说话:“这金甲嘴太损了。认为我们说的砸牢反狱的话就是客气话,就是场面话,是不实在的话。其实,我们说的是心底话呀。”张公瑾赶紧又一抱拳:“叔宝哥哥,请您先安稳落座。再听小弟一言,行不行?”
  “啊,那不能再说咱牢反狱的话了。”
  “我不说了。”
  秦琼坐下了,张公瑾说:“其实,要救叔宝哥哥还有另外的方法。只不过,我是担心叔宝哥哥不肯屈从。所以才把下策先说出来。”
  金甲一听,“哦?那还有什么方法?赶紧说呀!别卖关子了!”
  “是这样的。世人光知道老王爷对配军非常恨。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老王爷也有仁慈的一面。不是说所有的配军只要到幽州,老王爷就打一百杀威棒。也有特例。老王爷可规定过,有三种配军,老王爷不打。”
  “嗯?”金甲问:“哪三种?”
  “这第一种,年纪大的,老王爷不打。打老人不吉;年纪小的,未成年的,老王爷不打。老王爷认为杀死孩子,老天就会降罪;第三种。如果这个配军生了病了,老王爷也不打。再打,那叫欺负人。有了这三不打,就给咱们机会了。咱们冒冒险,给叔宝哥哥乔装改扮,改扮成三不打中的一种。”
  金甲说:“怎么改扮呢?改扮成老人?改扮成孩子?这都不现实啊。”
  “是啊,改扮成老人和孩子肯定不现实。但是,可以让叔宝哥哥装病。只要装得足够像,我们哥几个又在老王爷左右,再在那里和和稀泥、打打马虎眼,弄点障眼法,或许就能把老王爷给糊弄过去。”
  “哎!”金甲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呀。让我叔宝哥哥装病。对!叔宝哥哥本来就面如淡金,这脸皮儿比咱们一般人都黄一点儿。但是由于叔宝哥的身体好,这面皮儿起宝色儿、反金光,就这不行,得给遮住点。那怎么办呢?”
  “我们这些天找了一些大夫。跟人家都学来了。人家说用槐树水加黄连水熬好了、熬浓了,往脸上敷。本来黄连就发黄,槐树水就发青,敷到脸上干了。这脸上就带着病色儿了。然后你们二位见到老王爷,就说我哥哥在路上就得了这肝病了。咱们一会儿再商量商量在堂上怎么应答老王爷。能够装病把老王糊弄过去咱就糊弄过去。除此之外,我们确实别无良策呀。只不过这么做就得委屈叔宝哥哥。所以,我们刚才才先把第一方案提出来。怕的是叔宝哥哥不能够蜷着卧着。”
  “哎……”秦琼一听,哈哈大笑,“公瑾,你是不了解我呀。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能够保住性命,受点委屈。那又算什么?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嗯!”金甲也说了,“我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但是,能不能瞒得住老王爷?”
  张公瑾说:“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
  “那要是瞒不住老王爷呢?”
  “瞒不住老王爷……那,那就有可能罪上加罪。所以,这个险咱们敢不敢冒?”
  “这……”金甲、童环等人都瞅着秦琼。那意思?这就得看您的了。
  秦琼一看,大家都看自己,一乐:“各位,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个险值得一冒,我秦琼冒了!即便是被老王爷发现。刚才说了?也是天意,该着我秦琼,绝不埋怨任何人!咱就这么定了!”
  “那好啊,既然如此。咱回去就准备。明天,就得过堂啊。”
  众人正在商议呢,突然听到了土地庙外头,有人高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啊?不等我来就把擂台拆了,啊?张公瑾这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都不把我放眼里了!张公瑾你在哪儿呢?在哪儿!”
  张公瑾在里头一听,当时正吓得头发都炸起来,“不好!他来了!”
  张公瑾一变毛变色,再看这十二家旗牌官一个个都面带惊慌之色。有很多人都站起来了。
  张公瑾赶紧告诉金甲、童环:“快!快带着叔宝哥哥藏到殿后去!赶紧藏起来!”
  “啊?”金甲、童环一看,“这,这怎么了?”
  “别问怎么了,来了煞星了,你们要是被他瞧见,咱们这事就完了,赶紧走!赶紧走!”
  秦琼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看,张公瑾如此变毛变色,就情知不妙了。赶紧和金甲、童环起身离座,一转身躲到了后去了。
  张公瑾还说呢:“我不让你们出来,你们千万别出来啊。赶快,快快迎接,快迎接!”张公瑾这边领了十二家旗牌官连同史大奈一起迎到了土地庙前。
  这个时候,“邦!”一只大脚已经迈入土地庙大殿之上了。众人一看,进来的是一个大个儿。就这个大个儿跟史大奈差不多少,也是膀奓腰圆,一身戎装,长方大脸,两道扫帚眉,一对大豹子眼,狮子鼻子,方海阔口,绕嘴的青胡子茬。看年岁,跟张公瑾仿上仿下,也是二十七八岁,但是身前背后透出万倍的威风。扬着脖子,挑着下巴颏,眼睛往上撇,趾高气扬。你别看张公瑾是王府的长史。但见到这位,满脸堆笑,身子往下哈着,就过来了。
  “中军大人,中军大人,您来了?不知中军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当面恕罪!恕罪!”
  “哼!”就见这位,由打鼻子眼往外哼了一声,“恕罪?我怎么治你的罪呀?哎,我问你,外面擂台怎么拆了呢?怎么不等我回来呢?这不午时刚过吗?”
  “是是是……中军大人,这不是我们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们一看午时过了,赶紧的收擂吧。收擂了,把擂台一拆,再有人来捣乱,他不也登不上来了吗?”
  “你这猴崽子,就你坏主意多!怎么样啊?后来没出什么事吧?我怎么听人给我汇报?说后来有一个人登台打擂。这人还挺了不得,差一点就把史大奈给打败了?有这事?”
  “哎,这是外乡人过来,不懂规矩,上台打擂。不过,最终还是被史大奈他给打服了。人家认输,走了。”
  “哦……确定不是那王威、高君雅这俩王八蛋干的?”
  “哎哟,这不知道。总之,没有打得过史大奈。”
  “哼!我看,在幽州一带,能够打得过史大奈的,还没出生呢。我早就说过,百日立擂,就是他妈的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是老王爷给王威、高君雅一个面子!”
  “是是是……”大家心知肚明。
  就见这位一抬头,往屋里一扫,“你们干吗呢?喝酒呢?”
  “啊,是是是。哎,这不是擂台结束了嘛。史大奈马上要被任命为副中军。我们在此给他庆贺呢。”
  “小兔崽子,喝酒不喊着我呀!”
  “知道中军大人您公务繁忙,没敢劳烦您。”
  “放屁!我公务再繁忙,这场酒我得喝呀,啊?有我的座儿吗?”
  “有有有……快快快!”张公瑾赶紧往里让。
  这位迈大步往席间这么一走,“哪个地方是我的坐席?”
  “这里,这里,我马上给您上新席,上新席!快,快!快!!”
  这位一眼看到主座上那个空座儿了。一看,“这地方谁坐的?”
  “哎……我,我我我坐的。”
  “你坐的?你小子什么时候坐了我的主位儿啊。像你这长史平常都是在旁边陪席,我知道你的习惯呢。”
  “哎……哎那个,这不,今天您没来吗?您没来,我就托大了,我就坐这里了。现在,您坐,您坐!”
  “嗯!”这位过来一屁股坐这里了,“撤下残席,重新给我上!”
  “哎!快!快给中军大人上新席。”
  “你们都坐吧!”
  “坐,坐。”
  “坐,坐……”
  众人各就各位,往那一坐。
  “嗯?”这位中军大人一看,“不对!都坐下了,为什么还有两张空席呢?这两张空席是谁坐的?另外,张公瑾,你现在坐的座位刚才是谁做的?”
  “我……我……刚刚刚刚才……我我我坐的……”
  “你不是坐我这儿的座位吗?”
  “哎……我我,我是两个席位,来回颠倒跑。”
  “没听说过!不对,不对呀!看你们哥儿几个鬼头蛤蟆眼儿的。看我那表情都犯虚。哎,是不是刚才这里有外人呢?你们陪着外人喝酒呢?这是谁啊?还不止一个。而且,从这个位置上来看,这人身份还不低呀?你们待为上宾,坐主位啊。张公瑾,谁来了?说!说实话!”
  “哎……没,没人!啊,对,就是我的最好的一个朋友。刚才呢,正好由打这里经过,那我一看到,我就把他拉进来了……正好大家要喝酒,你看人家来朋友了……啊……是我的尊贵的客人,我就让他坐主位了。”
  “尊贵的客人?你他妈小子还有尊贵的客人?”
  “啊,那当然了,跟您的朋友没法比。”
  “人呢?”
  “刚走,刚走!吃了两杯,人家有急事就走了,我们哥几个在这里继续吃,您这不就来了吗?”
  “哎呀,就你们这几个呀,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吗?就你们也配有朋友?懂得什么叫朋友吗?懂得什么叫尊贵的朋友吗?”
  “啊?啊……哎哟,我们不懂。我们交的都是狐朋狗友,肯定跟中军您没法比。”
  “当然了!要论朋友,要论尊贵的朋友。你们甭管请谁?嘿嘿,我都不服!要说朋友,还得说我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那才够朋友!”
  “啊?啊,啊,是是是,您,您有好朋友,您有好朋友。”
  “张公瑾,别跟我说这话。我看得出,你这小子对我说的话不相信!”
  “不敢,不敢,中军大人,您的朋友,那那层次多高啊,那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交得起的,那肯定是好朋友。”
  “行了!别来这个!看来,我不跟你讲讲我的朋友是什么人。你们哥几个根本不会相信。得了,今天也该着我高兴。史大奈也当副中军了。以后,也能分担分担我的工作,我也省心。今天高兴,原来这话都没跟你们说过。今天,我在这里给你们说一说什么叫朋友道儿!你们看看我这朋友,他够不够朋友!”
  “哎,哎,好!”张公瑾一听,坏了!把这位的故事给勾出来。这可是要讲书啊。哎哟,这样讲起来,得什么时候能走啊?后面还躲着秦琼呢。时间长了,被这位给发现了,这个就麻烦了。
  那位说了,这个中军是谁呀?张公瑾为什么这么害怕他?那不能不害怕。这位姓杜,叫杜叉杜文忠。乃是燕王罗艺帐下的中军官,大权在握。不光是中军,罗艺对他非常欣赏。三年前,罗艺把他收为自己的螟蛉义子,他是罗艺的干儿子。所以,是干殿下一位。那还了得?在幽州横趟啊。而且这位杜叉,脾气火爆,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这些旗牌官都害怕。平常不敢走动。人家也不跟自己往来。也不敢走动,也不敢亲。跟这杜叉就隔一层关系。对他是敬而远之。杜叉这人也是六亲不认。执行起任务来,人家也是铁面无私。不然的话,罗艺怎么那么欣赏他呀?所以,秦琼不能让他看见。要看见一问:“谁呀?”“发配的配军,我们朋友。”他万一回去给罗王爷一说,这不就坏事儿了吗?所以,不敢让他看见秦琼。
  现在一看,人家要讲故事。心里头不情愿,但是也得忍着呀。脸上还得挂着笑,“是是是,那我们大家洗耳恭听。大家欢迎,欢迎!欢迎!”张公瑾还带头领掌呢。
  杜叉说:“行了,别来这套虚的了。嗯……提及这事儿,怎么说呢,我还有点伤感……席上来了没有?”
  “快,快,快上席!”
  有人赶紧给杜叉端上菜,倒上了酒,放上新筷子。
  杜叉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盅酒,一扬脖,“咕咚!”“啊……”给喝了。把酒杯往这儿一放,“我告诉你们,这人呢,一辈子七灾八难,指不定哪天倒霉,哪天走运。想我杜叉,你们大家伙都知道,我乃是山东曹州人。幼年父母双亡,跟随着一个老师学艺。老师把我带到十六岁,他也没了。孤苦伶仃剩我一个人,就挣钱养活自己。没别的技术啊,除了一身武艺和一膀子力气之外,别无所长。那怎么办呢?就靠给人家打零工、给人家扛活赚点钱来养家糊口。就这么着,自己养活自己,一天天挨就挨到了我二十三岁那年。我觉得在家也没什么发展。都这么大了,闯闯大城市去吧。于是,我就到了齐州。那齐州多大呀!我就来到了齐州治所历城县。在历城干吗?仍然给人干苦力、打零工。后来,找一到份工作。给当地一个制陶商扛包。这制陶商有陶器呀,尤其是他烧得缸特别好。我就天天给他扛活扛大缸,就挣那么一点仨瓜俩枣的钱。反正是,你只要干,就有钱。你少干一天,就得饿肚子。我就每天不休息。但是,你别忘了,人有旦夕祸福。正赶上那年的夏秋换季的时候。有一天干完活,我出了一身汗。晚上睡觉也不知怎么着把被褥蹬了。就着凉了。哎哟,这场病给我闹的呀。躺在家里,五天没下来床。浑身是软弱无力。好容易扛着这个病慢慢好了。但是,身体特别虚弱。想再将养几日。没那个条件了,没钱了。我得挣钱吃饭啊。于是,我强咬着牙从病床上起来,又来见老板。说:‘老板,有什么活计可以给我吗?’老板一看我这模样,老板说了:‘我不敢给你啊。你回头扛活再把我的陶器给我摔了,这就得不偿失了。你还是养好病再来。’我说:‘我这病没关系,我能扛活儿。我缺钱了,我得赶紧挣钱,填饱肚子。’正在讲话的时候,门外来了一条大汉。老板一看这位大汉满脸堆笑过来迎接:‘秦爷,您来了?您要点什么?’这位大汉就说了:‘我给家里选一口荷花缸。我们院儿刚扩了,老娘想在院里养点荷花,让我过来看看,选一口合适的荷花大缸。’‘有有有……’老板就给这秦爷挑了一款荷花缸。秦爷特别满意,说:‘就它了。那找个小伙给我送去吧。’我一看,赶紧过来,我说:‘秦爷,我行不行?’那人没大仔细看我,说:‘可以,给我送家去吧。’我当时一高兴,背起荷花缸就走。结果,眼前一黑,把荷花缸给扔地下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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