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炮灰小知青（18）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遇上什么糟心事儿。感谢买了卧铺票的自己。
现在的火车，硬座车厢和硬卧、软卧可以说是泾渭分明。硬座车厢人比较多，也相对比较杂乱，毕竟有的人买的是站票。但是硬卧车厢就比较清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的时候，睡在上铺和中铺的旅客，会在下铺小坐一会儿，吃个饭，或者坐那儿穿个鞋，只要好声好气的说，下铺的客人就没有拒绝的。
很少会出现硬座车厢的客人到硬卧车厢来躲清静的情况。即便偶尔冒出一两个，也会很快就被来回巡视的列车员给请回去。软卧车厢就更是如此了。
谢锦睡在上铺，偶尔下来在走廊上走动一下，去用餐车厢吃个饭，其他时间能不下来就不下来。她的中铺和下铺住的是母子三人，衣着朴素，打着补丁，但是干净整洁，妈妈气质温婉，两个孩子也教养很好。长子已经比较大了，看起来也就比她小个两三岁，小儿子才六七岁，一家三口和她一样，老老实实的苟在那里，能不动就不动。
但是谢锦还是从他们三个人聊天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一个大概的故事，丈夫和公公婆婆一起下放，把挺着大肚子即将生产的媳妇和长子留在了城里，后来小儿子出生，娘仨在城里相依为命，现在小儿子也大了，可以承受长途跋涉了，所以当妈的带着孩子去看望自己的父亲和祖父祖母。谢锦能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仨人对一家团聚的企盼。而且，很大可能，这仨人的目的地和她是一致的。
这趟车几乎是逢站必停。虽然买了卧铺，但是在火车上依然很难休息好。火车走走停停，列车与铁轨相撞的咣当声也跟着响起又停下，特别扰人，还不如一直响呢。火车每一次停下，车上的旅客还会小声聊天：
“这是到哪一站了？”
“已经走了多少站了？还有几站到啊？”
这一路七十多站呢……
越是接近目的地，一家三口的精神肉眼可见的有点紧张兴奋起来了。
小儿子问：“咱们下了火车就可以见到爸爸了吗？”
妈妈：“不是的。咱们还得坐一趟小客车，到下面的县城。然后你爸爸那边找了车来接我们。”
大儿子：“爸爸那边还有车？”
妈妈也不太确定：“可能是牛车马车吧……”
谢锦顿时就不困了，她运气也太好了叭。现在已经确定他们也是要去西北农场了，正好把她也捎带着，省的她再想办法搭车了。
想到这儿，她从上铺探下个脑袋，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说道：“阿姨，能把我也捎上吗？我和你们去一个地方，我去看我爸爸和姥姥姥爷。”
一家三口：“……”
这人存在感太低了，一路上就跟没这个人似的。突然一出声，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小孩子最先打破沉默，跟她聊了起来：“姐姐，我也是去看我爸爸的，还有爷爷奶奶。”
谢锦趴在上铺，伸下一只手，小朋友也举起小胳膊，俩人握了个手。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谢锦，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李祥，是遇难呈祥的祥哦。”
“哇，这个名字好啊，也是吉祥如意的祥哦。”
当妈的很快开口了，打断了俩人的幼稚尬聊。
“行，既然是同路，那咱们就一起了。”
这个妈妈看起来是个纯善，但没有太多心眼儿的人。大儿子比她还谨慎点，似乎想要再问几个问题，探探谢锦的底儿，但是一看他妈都同意了，也就闭嘴了。
谢锦看得出来，这人对她还有一点点防备。
啧~小屁孩。
“谢谢阿姨。”
“不客气，我姓邹，我丈夫姓李。”邹女士开口，又指了指大儿子，介绍道：“这是我大儿子，李健。”
谢锦更新了一下自己的称呼：“邹阿姨好，李健，你好。”
李健：“谢锦，你好！”
谢锦：“……”
邹女士笑着说道：“别理他，他不会聊天。小谢啊，你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一个人出远门呢？”
谢锦一听这个问题，顿时表演欲爆棚，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整个人都颓丧起来。
邹女士：“……”
看来是她问错话了。难道母亲也和父亲一起到西北去了，把她寄养在别处？不对啊，刚才她没提去看妈妈的事儿。那是母亲改嫁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邹女士心里叹了口气，这是什么世道，多少人被逼着妻离子散，多少儿女被逼着放弃了自己的父母！这还是好的，更糟糕的是那些互相举报的，那真是罔顾人伦。
有很多夫妻被迫离婚，虽然当初说的是权宜之计，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假离婚变成真离婚的也不在少数。她本人对于改嫁另娶其实没什么看法，日子难过，想办法改善一下，怎么了呢？都是生活所迫嘛，男人可以另娶，女人当然也可以再嫁。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究竟有多困难，没有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但是，再婚当然也要考虑孩子的心情。谢锦的妈妈，或许就是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吧。
不对，还有最糟糕的一种情况，谢锦的妈妈过世了。
邹女士的表情变化莫测，等着她开口问话的谢锦一头雾水，差点就演不下去了。
李健一脸无语，他妈这情况，一看就是在想七想八了。他妈这人，啥都好，就是特别会胡思乱想，人家随便说一句话，她能在脑子里走完别人的一生。这会儿指不定想到了什么呢。
邹女士回过神来，看着谢锦欲言又止，最终啥也没说，化作了一声绵长的叹息，主要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安慰的话就不太好说，万一说错了呢？
她伸手拍了拍谢锦的肩膀，说道：“小谢啊，别沮丧，马上就能见到你爸爸他们了，开心点，这样他们才能放心你。”
谢锦：“……”
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啊？
李祥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直接问道：“姐姐，你妈妈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出门啊？”
邹女士：“！！！”
她冲着李祥使眼色，没看见人家小谢正难过吗，你这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捅刀子吗？
李祥看不懂，李祥就是好奇。他看着谢锦，等着她回答。
谢锦也不再演戏了，赶紧就着李祥搭的台阶就下来了。
“我妈妈把我赶出来了，她还跟我断绝了母女关系，怎么可能陪我一起呢？”
邹女士、李健和李祥：“！！！？？？”
这回好奇心真的上来了。
邹女士先是安慰道：“别难过，你跟阿姨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锦：“……”
仿佛看到了昨天晚上面对任招娣女士的自己。
但她还是尽职尽责的跟大家分享了自己的瓜。
“我爸爸来西北之前，我妈妈就和他离婚了。然后马上就再婚了。我继父有两个孩子，他女儿和我一般大，今年该下乡了。我妈妈就让我替她下乡，我不愿意，她就不认我了，让我滚去找我爸。她还特意写了一份断绝关系声明，让我在外面吃再多苦头也别回去找她。”
谢锦说着话，把脸埋在床铺上，不想让人看见她的伤心和绝望。
邹女士：“……”
她一下子就哽住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来她妈死了还不是最糟糕的，现在这种情况才是！
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对面床铺上的三个一看就是出公差、平时不说话就拿着报纸看、存在感也很低的中青年男士也露出了吃瓜群众的表情。
他们不懂，但大为震撼！
李健和李祥也达成了“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起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成就。
李健心想，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他们的父母当年也离婚了，但是感情并不是一张离婚证就能分开的啊。而且，就算夫妻分开了，那母亲对子女的爱又怎么会消失呢？
李祥就更懵懂了，但是他开口安慰道：“姐姐，别难过，我把妈妈分给你一点。”
在场众人：“……”
某干校旧址。
某干校旧址
当年的一些农场其实条件还可以的，68年以后，有的农场改成了干校，也有不少新建的干校，仿部队营区修建，就是得干活，累点。当然了，也有差的。图中这两个都算是条件最好的那一种了，第二个是文化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