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疏甲惊略:湘西诡变(四)

  “我们有急事前往泸溪,望大哥行个方便。”秦慕兰言道。
  船夫打量一番秦慕兰,言道:“听着小娃的口音,是不是省城南边的哩。”
  “是的啰,大哥哪里人?”秦慕兰言道。
  “本地人,不过家住在乡下。这样吧,我载你们去往泸溪,至于价钱嘛。”船夫言道。
  “我晓得的。”秦慕兰拿出布袋,取出五两银子,交给船夫,继续言道:“大哥,这是一半的船费,另一半等到泸溪再付。”
  “好的哩,你们上船吧!”船夫欣喜道。
  秦慕兰和利库玛背起行囊,走上客船,这条船虽说不大,却可以载十人左右,此时两人坐在船舱上,显得很宽敞。
  两个时辰后,客船缓缓行驶在江心,两岸山峰连绵不断。此时,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秦慕兰侧卧身子,双手趴在船边,远眺峻崖,不时有鸟兽声传来,悦冉靡聩。
  “千里孤舟落夕霞,两岸啼声浸沅江。”
  船夫轻摇木浆,笑言道:“小哥好有雅兴啊!”
  秦慕兰面容淡然,言道:“这里景色很美,只是抒怀而已。大哥,我们何时抵达泸溪?”
  “看天气如何吧,如果顺利的话,差不多戌时即可到达。”船夫言道。
  秦慕兰估摸着此时客船刚过半程,便从包里取出一件棉衣,披在身上,春雨落入水面,滴答声传来耳边,她闭上双眼,安然入睡。
  戌初三刻,客船亮着舱灯,在江面滑行,缓缓驶入泸溪码头。
  船夫抛下船锚,并叫喊道:“两位小哥,我们到泸溪了!”
  秦慕兰伸个懒腰站起,稍微活动一下筋骨,船夫见她这番动作,颇为疑惑,但并未深问。
  利库玛很快下船。秦慕兰收拾好随身物后则来到船尾,“大哥,你还要赶回沅陵吗?”
  “天色已晚,夜间行船不安全,我今晚留宿在船上,待到天明便回程。”船夫言道。
  “大哥,那我们先行离去。你夜宿于此,需小心蟊贼。”秦慕兰说完,取出布袋,数一下银两,有十两之多。她没多想,直接将布袋递给船夫,转身离开。
  船夫打开布袋,发现里面竟然多出五两银子,正想叫住他们,举目望去,二人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刻时,利库玛在泸溪城内寻得一间驿馆,赋楼雅籍,不像黑店。
  秦慕兰进入馆内,环视四周,言道:“掌柜,此处可有温庐?”
  掌柜闻声而至,只见来客为年少男子,容若冠玉,此非常人之貌。其身旁站着一名大汉,身长体壮,面厉容威。
  “店里余有温庐,请问客人需要几间?住到几时?”掌柜言道。
  “我们要两间上等的温庐,只住一晚。”秦慕兰言道。
  “好的,两位客人里面请。”言毕,掌柜跟随二人来到柜台,与驿馆小二交付事宜。
  秦慕兰取出信牌递给小二,后者接到信牌,便在记事簿上登记二人的姓名和贯籍。
  少倾,秦慕兰取出新的布袋,直接往柜台放下一两银子,小二将房门钥匙与信牌一并交与她。
  正当二人上楼之时,驿馆突然闯进一名男子,此人年约二十,面容邋遢,衣衫尽湿,应为远行而至,
  “掌柜的,还有客房吗?我要住店。”男子急言道。
  掌柜笑脸迎来,对其言道:“店里还有客房,您里边请。”
  秦慕兰余光从男子身上收回,“上楼吧,我有点累了,需要休息。”
  利库玛观此人面若书生,身材瘦小,不似几日前的黑袍人,便打消疑虑,踏上楼梯跟随秦慕兰走上二楼。
  深夜时分,二楼客房里,秦慕兰睡得正香,此时屋外传来笛声,她瞬时惊醒过来。
  环视屋内,一切如故,她察觉声音来自外面,赶紧穿上衣物,走到楹帘旁,拉起雕窗,探身而出,快速爬上驿馆楼顶。
  外面的雨已然停下,秦慕兰刚到楼顶,便在月光辉映下,见到利库玛身影,他早先一步到此,找寻声响源处。
  少时,利库玛得知笛声来自何处,他来到一间客房上方,轻轻掀起几片青瓦,往下瞧去,只见一名男子左手紧拽笛头,右手握住笛尾,飞指抹音。
  细看男子面容,竟然二人早前入住驿馆时,后来到此的那名书生。
  利库玛向秦慕兰打了几个手势,随后二人从斜梁行至屋檐,跃下楼边,行至来到书生房间的窗户前。
  他们快速破窗而入,利库玛疾步上前,伸出右臂勒住书生的脖子。秦慕兰则在屋内查探一番,以观有无其他可疑之人。
  房间内只有书生一人在此,秦慕兰心然虞矣。她来到书生面前,对其言道:“看你面容,不像苗人,何以懂得苗人曲乐?”
  书生此时汗滴如雨,窦生余怯,言道:“我几年前在一处苗寨生活一些时日。有位苗人长辈见我天资聪颖,便教与我。”
  “还在说谎啊!如实交代!”利库玛手臂勒得更紧一些,书生快要呼不上气了。
  “我刚才所言都是真的!并未欺瞒你们!”书生急忙言道。
  秦慕兰示意利库玛将其放开,书生瞬间倒在地上,深深吸一口气。
  不多时,利库玛看他恢复过来,便言道:“大半夜的,你别在吹那么哀怨的曲子,让人睡不着觉。”
  秦慕兰听闻此言,差点笑出声来,这两者都不是一回事。
  “我们回去吧!”秦慕兰说完迈步冲出窗户,消失在如明眸般月光之下。利库玛随之跃入茫茫夜色中。
  书生起身跑到窗户前,看着夜空,再向下望去,那两个人早已不见踪影。
  次日辰时,秦慕兰从二楼走下来,到达柜台前,她与掌柜语道几句,明言自己和利库玛要退房。
  半刻时,利库玛也来到一楼,与秦慕兰会合后,二人走出驿馆。
  他们刚走不远,便遇到那名书生,后者见到二人时急忙小跑过来,“这位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们此番要去乾州。”秦慕兰冷言道。
  “那可否捎带我一程?”书生问道。
  秦慕兰并未理睬他,继续前行。“您就大发善心,让我与你们一起!”书生继续言道。
  “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办,带上你的话,路途诸多不便。”秦慕兰开口言道。
  书生拍拍胸脯,言之凿凿:“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吃住自行解决。”
  秦慕兰没有作声,依然自顾前行。
  书生还是不依不饶,恳求秦慕兰让他一路同行。利库玛见此情形,无奈道:“多一个人也不打紧的,就带上他吧!”
  “还是这位大哥心善。”书生言道。
  秦慕有点生气,直言道:你的意思是我心狠啰!”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书生轻声言道。
  秦慕兰转头看一眼,心里暗道:“这人不知何故,偏要与我们同行。如今这般情形,恐怕难于摆脱。不如带上他,以观其是何用意。”
  她同意书生路途作伴,同行去往乾州,但是要他不能过问二人所做之事。
  书生心喜,连声答应,随之言道:“小生姓杜名讳叙,未曾请教如何称呼二位?”
  “我姓秦单名一个木字,他叫马库。”秦慕兰言道。
  “你们的名字好生奇怪。”杜叙低头绕耳,颇为不解,待他抬头时,二人已经走远,故此见状,急忙喊道:“秦兄弟,走慢点,等一下小生!”
  此后三人途中翻山越岭,涉险穿过丛林,未时,他们到达一处山谷,利库玛提议原地稍作休息,补充体能。
  秦慕兰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的峻崖,言道:“此行刚过半途,可先休整一番,随后再启程。”
  利库玛丢给杜叙一些干粮,杜叙捡起后并未食用,而是还给利库玛,“马大哥,我带有几个馒头。”
  杜叙从包袱里取出馒头,大口吃起来。秦慕兰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好笑。
  这时,山谷西面走来十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瞧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应该是汉民。
  秦慕兰向前行去,拱手朝一位老者问道:“你们可是从乾州而来?”
  老者打量秦慕兰一番,看着不想歹人,便言道:“正是!”
  “乾州那里现况如何?”秦慕兰继续问道。
  “如今乾州兵荒马乱,百姓只能逃难出来,我们几家人便是如此!”老者言道。
  “我们正想去那里,可没想到情况如此糟糕。”秦慕兰言道。
  “娃子,我劝你还是别去!乾州城内外都是乱哄哄的,小心丢了性命!”老者说完便离去。
  秦慕兰回到休息地,对利库玛言道:“形势不太妙,苗人可能已经攻陷乾州,我们走大道的话,此行过于危险。”
  杜叙闻言,拂袖起身来到秦慕兰身旁,“秦兄,我知晓一条小径,可抵乾州。”
  “如今这般情形,惟有绕开大道,杜叙所说的小径如果安全的话,可行之。”利库玛言道。
  秦慕兰思考一阵,望着这些汉民远去的背影,言道:“看来只能如此!”
  一刻时,三人收拾好包囊后再次出发,杜叙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循着小径西行,路途上人烟稀少,由于绕了一段路,故而直到傍晚才抵达集栅镇,此地距离乾州只有三里远。
  酉时正刻,天色渐渐昏暝,杜叙带着二人淌过一条小溪,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瞬时趴在草丛里。
  身后二人也似乎听到响动,赶紧躲在附近桐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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