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疏甲惊略:梵山险行(三)

  “既然知晓《岐山疏注》如今在何处,我们不宜留在此地过久。”李顾言道。
  就在这时,老者忽然说出几句话,令舒玉疑惑,她向李顾言道:“老族长说让你去一个地方,那里会有《岐山疏注》这本书的线索。至于去往何地,我听着像是什么山。”
  “是否为梵山,我听着那个音似乎为“梵”字。”李顾言道。
  “好像真是如此,原来是梵山啊。”舒玉后一句话将声调压得很低。
  老者缓缓起身,招呼舒玉进到里屋。舒玉不解,但是只能随其入屋。
  少时,里屋传来二人交谈声,李顾倾耳,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舒玉出来后,神态自若,并未言语,只是走到许山身旁默默站着。
  此后两位族长请他们在族落里用食,既已肉食为主,席间小酌几杯自酿的果酒,此酒味甘且涩,度数并不高。
  进食结束后,李顾几人向两位族长辞别。魁梧男子一路随扈,途中,他们看到族落的人行色匆匆,全部都在搬运一些器具。
  未初二刻,四人走出神农林,此时已然十分劳累,他们觅得一处溪流,并在岸边稍作休整。
  李顾闻到自己汗味有点重,便走到小溪下游,蹲下身子双手捧水清洗面容。这时,小胡朝这边走过来,拍一下李顾的肩膀,“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如何?”
  “我们如今身处湖北兴山县,走出这片森林后便向南边前行,到达四川地界后再规划路线。”李顾言道。
  小胡脱下布鞋,进入小溪,舒缓一下脚底,“难道真的要去梵山?那位老族长的话并不一定可信。”
  “据我观察,老族长似乎有点惧怕我们,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李顾言道。
  “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我们走出族长居所时,见到族落里的人都在搬离那里。”小胡言道。
  “我们能找到那里,故而族落已然暴露,他们惟有离开原住地,另寻别处。”李顾言道。
  “这个原始族落的人如今仅有几百人,如果再不与外界交流,而是继续留在神农林的话,有可能会灭族。”小胡担忧道。
  “是的,族落的人都是近亲繁衍,不出二百年恐怕只剩下寥寥几人。”李顾无奈道。
  一刻时,四人经过休整后,便立即启程。
  傍晚时分,夕阳快要落山,一行人到达森林南端。李顾找到一处山坡,附近有山泉。他觉得此处为最好的营地,便让其他三人就地夜宿。
  寅时刚过,四人已然醒来,他们收拾好随身物品,月光之下,趁着暮色,星夜兼程,继续往南前行。
  将近午时,一行人终于走出森林,不久来到一个岔路口,许山向二人拜别。李顾允诺日后再见时,必将与其把酒言欢。
  许山欣喜答应,俯身拱手言谢,随后带着舒玉向东南方向前行。李顾与小胡则朝西南官道奔去,他们想尽快前往围场镇。
  经过三个时辰的路程,二人行抵围场镇,最终赶在镇集关市前,从当地商人那里购得两匹骏马。
  他们并未在此过多停留,很快策马南下。
  次日申时,二人到达四川酉阳县,此时人困马疲,他们见到官道旁有一间驿馆,便停下牵着马行至客栈前,将马匹安顿到槽房。
  他们扬去衣物上的尘土,随即进入客栈。“两位客官,里面请!”驿馆小二迎上来,招呼二人。
  李顾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长凳,望着窗外,逸豫影故。“你在看什么?”小胡不解道。
  “没什么,只是此番景象勾起一些回忆罢了。”李顾回过头来,宛然若失。
  驿馆小二走过来,问道:“两位想吃点什么?”
  小胡思考一阵,言道:“折耳炒肉,清蒸鱼,还要一盘片肉。”
  “我们这里的小米酒不错,客官要不来一壶?”小二言道。
  “好的,来一壶!”小胡爽快道。小二应言后,正想转身,被李顾拦住,问道:“此去松桃还需多少路程?”
  “你们沿着官道往南八十里,既而行抵秀山,再过六十里,便可到达松桃。”小二言道。
  “多谢了!”李顾取出一小锭碎银递给小二。后者欣然接过,并低语道:“南边不太安全,需小心行路。”
  这时,驿馆外面一阵骚动,走进几名彪形大汉,这些人面如黑炭,体壮硕健,身着白色上衣,外套蓝色马褂,底穿长袍,胸前均绣有“勇”字。
  小二赶紧小跑过去,“几位官爷里面请!”
  少倾,这几名乡勇兵就座,并且点了几个酒菜。“格老子的,我们在窝里好好的,不晓么事匆忙派到这个僻野之地。”
  “是的嘛,我听同乡说是来剿匪。”
  “那么这些匪人是打北边来的,还是南边的?”
  “这就不晓得了嘛,这有甚么区别?”
  “如果是南边的话,那就麻烦啰,听闻苗瑶人十分骁勇善战!”
  不多时,小二给他们上了几瓶米酒。“别说这些扫兴话嘛!先吃酒!”其中一人大喝道。
  李顾听到此处,轻声对小胡言道:“如此看来,京城派出的驿兵已经将乾隆下旨的公文诏令驰递四川府,只是不知贵湖那边是否收到诏令。”
  “情况有变,我们得立即赶路。”小胡言道。
  一刻时,二人享食酒菜后,往桌子上放下几小锭碎银,便匆匆离去。
  他们快马奔驰,如疾风般跑过官道,不曾停歇。
  途径约三十里,夜色逐渐昏暝。官道前方被一群官兵行辙阻拦,似乎在盘问过往的百姓。二人立即勒马下地,李顾走向前去查探一番。
  “前面的官差要阻挠流民,我们需得绕路了。”李顾回到小胡身旁言道。
  二人惟有牵着马,走小道绕过几座大山,几个时辰后行抵秀山县城。
  时值深夜,他们好不容易城里偏僻的地方找到一间客栈,牵马至槽房,进入客栈后,来到柜台附上信牌,掌柜行笔记簿,并交与二人客房门牌。
  清晨卯时,凛风骤起,房间窗户发出阵阵响动,李顾忽然被惊醒,起身行至窗前,朝窗外望去。
  客栈对面行道上竟然有流民夜宿于此,而且人数还不少。
  李顾暗暗叹了一口气,正想关上窗户,突闻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条街道传来,由远及近。
  此时,这些流民听到声响后,猛然起身,快速收拾好物品,慌忙逃窜。
  但是他们还是被赶来的官兵包围,堵住去路,“你们都给我站好!我们要逐个查验身份!”
  醒来的流民被这声大吼所威慑,全都静待一处,惊恐不已。
  几名官兵点燃蜡烛,走上前去,烛光照射到流民的面容。他们每个人都被仔细查验,无一遗漏。
  “报告校尉大人,这些人都是客民,并不是那几个苗人。”一名官兵拱手报道。
  校尉扫视一遍面前的流民,然后取出地图并将其展开,少时,开口道:“我们去别的地方巡查。”言毕,校尉迅速带着官兵离去。
  李顾察觉这些官兵颇为奇怪,不像是驱赶流民,似乎在搜寻什么人。思索片刻后,他还是决定行离客栈向前追去,探查官兵的动机为何。
  追至城东,官兵仍然在搜寻流民,一无所获。他们并未停歇,继续往南城搜查,每个可以藏身的角落都不放过。
  少倾,南城郊区的一个草棚里,两名官兵手持长刀,正在搜查此地,他们翻看草垛,并用刀刺穿至地下,逐一试探。
  官兵的声响很大,惊动不远处草棚主人家的犬,不停狂吠。
  这时,草棚里面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官兵见状立即追上去,并一路叫喊:“贼人在此!”
  校尉听闻暗语,赶紧停止搜查,循声往至,看到此人后,急追而去,顷刻间,其他官兵也赶到这里。
  这个人很快被官兵堵住去路,校尉也追了上来,命官兵将其困住,“你已被包围,且束手就擒!”
  李顾身在暗处,借此官兵的灯笼,观其面容,心里一怔,暗道:“这些官兵还真的在搜查苗人,但不知有何目的。”
  “我决计不会落入你们手上!”这个苗人用西南官话吼道,随后从腰间拔出短剑,目视着面前的官兵。
  “你们赶快擒住他,我要活的!”校尉下令道。
  周围官兵听到军令,全部扬起长刀,屏息凝神。他们正想迈步向前时,身处困境的苗人突然双手握住短剑,反手向自己的胸部刺去,随即鲜血迸出,仰身倒地。
  官兵瞬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校尉见状立即走向前去,同手探一下苗人的鼻子,然后搜查其衣物,并未找到任何东西,他大失所望,连声叹息,“那份清单到底在何处?”
  “清单?这上面记录着什么事项,如此大费周章。”李顾喃喃自语道。
  他趴在暗处,默默观察这些官兵的言行举止。突然间,不知何故,他的后脑勺被人拍打一下,瞬间转过身,看到小胡的面容,“你打我做什么?”
  “你转过头再看一下前方。”小胡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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