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疏甲惊略:萧笙云烟(三)
“别追了!”李顾起身朝秦慕兰叫喊道。
秦慕兰听到声音后,立即停下脚步,转身行至他身旁,“为何不追?”
“此人善于长奔,你追不上他。”李顾言道。
秦慕兰颇为疑惑,“对方是什么人?就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大意了,只使用三分力,不过也罢了。”李顾停顿一下,又言道:“观此容貌,他应该不是苗人。”
“我上去看一下。”秦慕兰收起短剑,行至那人逃窜时爬上的房屋,奋力一跃,抓住屋檐,很快到达房顶。
片刻间,李顾也爬到房顶,并来到她身旁,“你见到此人逃往何处?”
“他正往城门的方向逃窜,可能要出城。”秦慕兰言道。
“有点意思,如此而言,放他离去,亦可引蛇出洞。我就看其背后之人目的为何。”李顾言道。
少时,二人从房屋落入地下,往回走去,刚到巷口,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李顾停下脚步,拉住秦慕兰,后撤几步,背部紧贴墙壁。声响愈来愈近,十几名苗人匆忙走来,顿首跑向街尾。
“我们是否跟随这些人?”秦慕兰转头望着李顾,尽量压低声音。
李顾打出几个手势,迈步朝前追去,很快来到一间酒肆。店门开着,并未营业。门口站着刚到的那些苗人,店内灯火通明,不时有打斗声传出。
半刻时,酒肆响声消弭,不少苗人从里面走出,看到门口一名灰胡子苗人,当即面首俯身。
“首者,我们在这间酒肆里击杀五名汉人探子,但是有两人逃脱。”
灰胡子苗人向后比划几个手势,“你们进去验明死者,同时查看这些人的衣物,如有什么发现,便取出来交予我。”
话音刚落,其身后的众位苗人盘起头发,紧缚衣袖,燎急冲入店内。须臾工夫,这些人走出酒肆,回到门口。
“店铺内的死者确系汉人,他们身上并无任何物件。”
“你们收拾好这间酒肆,再把尸首拖拽出来,搬运至城门处。”言毕,灰胡子苗人带着手下快速离去。
李顾与秦慕兰一路追去,只见这些苗人来到府衙,进去许久未见出来。
“我们出来太久,须得返回客栈。”李顾轻语附言。倾时,二人转身离开此地。
夜幕垂拱,冷风飕飕。城郊老槐树梢吱吱作响,残月半掩,柔光下,从小道跑来两人,匆忙赶到树旁,神情慌张,不时观察左右。
少时,突闻嗖的一声,暗处出现一个身影,恍然行至二人面前。
“轻燕,你刚才擅自离队,去往何处?”
“我到西城探查守备情况。”
“我们损失了五名弟兄,苗人很快就会追来,必须赶快回到军营。”说完便悄然离去。
这名唤作轻燕的斥堠怔了半晌,没想到死那么多人。回过神来,便迈步奔去,片刻时,已然追上二人,行抵营地。
他们来到一处营帐,向账内通禀一声,并站在账外等候。
不多时,侍卫从大帐走出,言道:“哈善大人有令,请斥堠入账。”轻燕随二人进入账中,见到参将后俯身单膝跪下。
哈善款款起身,走到三人面前,“为何只有你们回到军营,其他人呢?”
“报告参将大人,他们已被苗匪杀害。”
哈善刚才得报,派出斥堠有三人回营,料想其余人等可能遭遇不测。如今从他们口中说出,便知坐实。
他沉默一阵,缅耳缓声道:“待督标攻陷松桃城后,寻得尸首,归葬故土。”三人听言堪承不语,账内无比安静。
这时,哈善右首一名副参领开口问道:“现今城内苗匪的布防情况如何。”
面首斥堠突闻副参领语声,急忙应道:“回禀大人,苗匪的领部设在厅府衙内。城门处有一千余匪人;城墙东楼、西楼以及南楼各自布置有大概五百匪人;城墙沿处每隔两丈站立两人,拢共约莫五千匪人;城内各个据点加起来可能有三万至五万匪人。”
“如此说来,整座松桃城守备的苗匪大约五万名。”副参领言道。
哈善回到座位,沉思一阵,言道:“督标有十万兵马,加之京城援军,可达十三万,足可攻下松桃城。”
“你们出去吧,我要和参将大人商讨一番。”副参领下令道。
三人得令后,迅速起身走出军帐。
回去路上,轻燕与二人分别,独自来到某个军帐,此处饲养许多信鸽。他很快找到笼子里的一只鸽子,这是他暗自驯养私鸽,专门为自己传递情报。
轻燕藏起信鸽悄然回到斥堠营帐,点燃蜡烛,取出笔墨,把纸张撕成信牌大小,并往上面写下文字:
“清单如今在松桃城,苗人藏有秘物。”
书写完毕后,轻燕将纸张卷起来,用红绳束住绑在信鸽脚上,迅速走出营帐,来到附近一处小山坡,放飞信鸽。
戌正一刻,秦慕兰回到客栈,梳洗一番,侧卧于榻上。她从布袋里取出一块白玉,上面雕刻有兰花。
秦慕兰把玉块握在手里,鼻子靠近玉面,闻到一股清新之气,沁人心脾。不多时,她将白玉放回布袋,吹灭油灯,盖上被子,合上双眼。
次日巳正,街道上人流攒动,往来车马踏声不断。客栈房间内,寐睡中的李顾,身体几经翻转。他在半睡半醒之间伸出几个懒腰,呃声连连。
少时,李顾睁开眼睛,缓缓起身,迷糊之中环视屋内。洗漱一番后,已然清醒不少。他穿上铠甲,再套上粗厚布衣,迈步走出客房。
客栈门口,秦慕兰望着匆匆行走的路人,不时感喟。“为何在此叹息?”李顾徐徐下楼,见到秦慕兰站立于此,便行走过去。
“瞧你这模样,方才醒过来吧。”秦慕兰观他面容,满脸疲态,不觉而然。
“我昨夜不知何故,难于入眠,直到凌晨时分实在太困,这才睡着。”李顾应声道。
秦慕兰一愣,并未言语,径直往街尾行走。李顾惟有默默跟随而去。
这一路上,街道一片萧瑟,不少汉人和客民可能听闻朝廷官兵要攻城的缘故,感觉神色慌张。有些人聚拢一起,讨论战事;部分商人忙着关闭店铺,害怕官兵进城掳掠;还有人往马车装运物品,打算出城避祸;更有甚者,加固楼房,武装院守,防御官兵和苗人,此类人以乡绅富户为主。
“苗人攻城时,城内乱哄哄的。如今朝廷反攻夺城,恐怕又要遭殃一次。”
“哎,这就是世道啊!”
“别说这些了,要是被苗人听到,可就惹祸了。”
秦慕兰闻此言语,徐徐而行,心里真不是滋味。“我们需加快步伐!”李顾一边催促,同时环视周围,以免被苗人察觉二人行迹。
一刻时,他们到达府衙后院,此时四处无人,便于行动。二人很快爬上围墙,发现院内有几名苗人。
李顾跃入院内,迅速击晕这些苗人。秦慕兰跳到地上,遂与李顾一起将倒下的几人拖至假山深处。
事毕后,二人来到东厢房,蹲在窗户旁观瞧房内。陈奇仰躺卧椅,手里拿着一本书籍。其身旁有个桌子,桌面摆放着铜壶和茶杯。
“你可真有雅兴啊!”李顾从跃上窗框,进入屋内,坐到陈奇旁边的椅子上。
陈奇身体颤抖一下,手上的书籍掉落地上,顿时起身,转头望向右侧椅子,“你想干嘛?我可要叫人了。”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那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李顾微微一笑,身体前倾慢慢靠近陈奇。
“这怎么可能呢。”陈奇看到李顾容貌后,惊诧不已,勉强挤出笑容。
李顾捡起地上的书籍,瞧一眼书名,“原来你看的是《左传》啊,如此修身陶冶,可不像你这样的猾贾所为。”
陈奇听闻此言,颇为刺耳,却不敢赤脸,只能闷住胸气,“仅为爱好而已,你此番再度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陈青几日前已经亡故。”李顾说完,余光瞄一眼陈奇的颜色,惟见他脸上波澜不兴。
“我前日便收到他的死讯。”陈奇的面容依然没有表情,略显镇定。
“你怎么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他可是你的亲兄弟。”李顾起身来到窗前,同时背对陈奇,迅速给秦慕兰打出几个手势。
“既然人都死了,难过有何用。”陈奇端起茶杯,嘬了几口,“茶虽是好茶,但是泡了太久,也就变味了。”
李顾自然明白其后半句所说的涵义,不过此为陈府家事,他不想多问,便言道:“这是你们陈家的事,我只想知道缺失的羊皮地图藏在何处?”
陈奇放下茶杯,默然起身,行至圈椅就座,“我就知道你是为此事而来。”
“既然如此,你赶紧交出来!”李顾厉声道。
“那张羊皮并不在我身上。”陈奇言道。
“那么藏在什么地方?”李顾急忙问道。
“你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陈奇缓缓言道:“我见过那张羊皮,就在杀害陈青的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