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疏甲惊略:潇湘夜殃(二)
“上一壶你们茶馆上等的好茶。”言罢,秦慕兰走向偏僻的位置。李顾看一眼店小二,随后行至座位,坐下椅子后不时瞄向左右。只见右侧有一男子静坐于此,其双目望着前方,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李顾见状赶紧用手肘微微碰触一下秦慕兰的臂膀。秦慕兰转过头瞥一眼那名男子,她亦发觉此人有点怪异。
二人觉得男子没有理会他们,只怕是别有目的,故此并未声张。
不多时,店小二从内堂端来茶壶与茶杯,放在桌面。但他并未逗留太久,很快便离开了。李顾转头给秦慕兰使出一个眼神,立即站起跟随店小二。
茶馆后室不大,这里面却有不少人。店小二并未注意身后李顾,而是走到茶桌前盛茶。
李顾走过几间内室,观察一下这里的人,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之处。不久后,他走出后室,正想穿过廊道来到内院,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他双眼直视而去,发现原来是一名老者。
那人缓步走来,很快与李顾打了个照面。二人擦身而过后他回头瞥一眼李顾,随即快速离去。
李顾行至内院,就在这时,后门被人推开,只见一男一女踏进院子,径直走向后屋。他走出几步后停下来,突然间想起什么,赶紧后身追上二人。
后室一间小屋里,那名老者坐到椅子上,徐徐取下南胡,并拿出粗布擦拭琴筒和琴杆。这一男一女推开房门,踏步而入。李顾跟随二人行至门前,看到那名老者在屋内,颇为诧异,立即躲到房门右侧。
二人来到老者面前,俯下身似乎在与其说话。由于声音太小,李顾并未听清交谈内容,不过他看到老者胸前挂有一块骨牌,如手指一般,只是略短罢了。
骨牌正面隐约出现一个图案,李顾并未晓得此为何物。他惟有稍微将身体挪动一下,这时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牛头图案,其面为黑色。他没有声张,很快默默离开这里。
片刻时,他回到茶馆客堂,发现座位上的秦慕兰已然不见,心里一惊,赶紧迈步跑出茶馆。
穿过几条街道后,仍旧见不到其踪影。这时,他突然想起昨日歹徒行凶的巷子,急忙跑向此处。
果不其然,巷子中间有个人躲在墙角处,此人便是秦慕兰。李顾急忙走过去,可是到她身后时脚步停住不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其左肩。
秦慕兰身体突然一震,当她转头看到李顾之时,心里方才镇定下来,“你吓我一跳!”
“我刚才回到客堂时发现你不在座位,便跑出来找寻。你为何来到这个小巷?”李顾观察一下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在此。
秦慕兰没有应声,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出几步,双目瞄向不远处,只见有名男子在那里四处张望,不知其有何目的。
“这人怎么感觉那么熟悉,我是不是见过?”李顾轻声问道。“此人便是刚才在隔壁那座喝茶的男子。”秦慕兰回应道。
“原来如此。”李顾感到十分疑惑,继续向她问道:“他在干什么?”
“我从茶馆一路追到这个小巷,此人停下后便四处张望。还以为他已经发现我,却没想到并非如此。他似乎在查找什么东西。”秦慕兰低语道。
李顾看一眼这名男子,言道:“先别管他了,我们回茶馆吧。”
秦慕兰听这话便知李顾查到什么,“难道茶馆那里有线索?”李顾点点头,然即转身离开此地。
他们刚走出小巷不远,忽遇几名慌忙路过的行人。秦慕兰上前询问一番,从他们口中得知府衙将要开审昨日凶杀案的犯人,既而回到李顾身旁告诉此事。
李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府衙在城内何处?”秦慕兰答道:“我也向他们询问地点,距离这里很近。”
“那就好,我们先去一趟府衙查探情况,然后再回到茶馆。”言罢,李顾朝行人方向奔去。秦慕兰听到这话登时明白过来,很快追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便赶到府衙,进入衙内后,见到不少在此围观的百姓。李顾混入人群中,秦慕兰则绕道进入内院。
案审公堂两排衙役站立两旁,肃穆威严。中间案桌里坐着知府大人,他头戴乌纱帽,身着朱色袍服。只听其一声喝令,两名差役押着犯人从后堂走出,拖着沉重的脚链缓缓来到公堂之下。
犯人站在堂前,扫视四周,随后将目光定在知府大人身上。差役见其胆大妄为,便严令道:“贼犯!还不跪下!”
“我没有犯案,为何要跪?”犯人站立在原地,无动于衷。差役开始发怒,“这里是府衙公堂!你作为案犯必须下跪!”他且当没听到一般依然纹丝不动,其双目恶狠狠的盯着堂上的知府大人。
李顾见此情形,心中颇为讶异,挤开一些人往右首行去。他这才看到犯人的侧脸,原来是昨日茶馆闹事的那名大汉,同样亦是此后街道上所见被衙役抓获之人。
知府大人见犯人如此执拗,不想让案子审不下去,“罢了,本官免你下跪。”
差役闻令不敢言语,惟有怏怏退下。犯人这时却说话了,“我跪与不跪都与本案无关,你赶快审理吧。”知府大人十分气恼,然而公堂外百姓颇多,未敢当场显露出来,然即厉声道:“堂下贼犯!报上名来!”
犯人此时表现镇定自若,不卑不亢,“我叫刘宗敏,陕西蓝田人氏。”
差役拿来案宗,知府大人接过案宗,放置桌面,徐徐展开。片刻时,他垂目观瞧刘宗敏面容与身形,再低头查看案宗,“你为甚杀人?”
刘宗敏叫嚷道:“我并没有杀人!你有何证据?”此话声彻公堂,令在场之人不觉震撼。李顾亦为惊恸,暗道:“这名犯人竟有这么大的胆量,无惧府衙公堂。此人到底系何人?”
就在李顾陷入深思之际,知府大人倒是不疾不徐地看着案宗,他对这种桀骜不驯的犯人早已司空见惯,“昨日午时二刻,郎公庙东四巷子发生命案,造成两人身亡。”
知府大人咳嗽一声,停下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继续言道:“半刻时,衙役在案发地相隔的东五巷发现一人,已然身倒在地,此人便是你。”
刘宗敏听到这话,急忙言道:“我只是晕过去罢了。”
“可是你手上拿着行凶的短剑。”知府大人言罢即令差役呈上该物证。他端详一阵,既让差役将此物递与刘宗敏。
“这把短剑并非本人所拥。”刘宗敏没有接过物证,而是推开差役的手臂。差役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知府大人没想到刘宗敏竟然直接不认物证,思索一番,言道:“你是打铁匠,刀剑都经你亲手锻造,怎会不认得此剑。”
刘宗敏冷笑道:“哼!我锻造的武器,都会在握柄首端阴刻有篆体‘敏'字,其位置极为隐秘,不细看很难发现,你看这把短剑有吗?”差役查看剑柄处,并未发现任何文字,“大人,确实如他所言。”
“案发时,这把短剑为何在你手上?”知府大人起身走到堂下拿过证物,再次观察一番,随之递与差役。
刘宗敏十分沉着冷静,“我不清楚此剑由来,不过本人倒是想问你,我的杀人动机何在?”
这下问住知府大人,府衙并未查出刘宗敏与那两名死者有何冤仇。他们从湘西而来,进城时,所持路引仅有姓名与籍贯信息,且仅在长沙府停留几日,与刘宗敏素无相识。
如此看来,也只有另一个动机了,“死者身上的财物全无,肯定被抢去,你是谋财害命。”
刘宗敏撇了撇嘴,神态若然,言道:“本人被捕时可曾从身上搜出财物。”
“你可能有同伙接应,亦或藏匿别处!”知府大人厉声道。
“可有什么证据?”刘宗敏直言问道。知府大人听到这个问题,心中一凛,府衙捕役确实没有找到相关证据,惟有言道:“本府已经寻获线索,我已派人前去调查,很快便有结果。”
“少拿你们官府那套来诓骗我!”刘宗敏愤而直言道。
“死者与何人有如此仇恨,惨遭杀害!且又如何解释你手里握着凶器!”知府大人力吼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是此案唯一的疑犯。”刘宗敏这才意识到知府大人想做成铁案。“没错,传仵作!”言毕,唤差役来到身旁耳语吩咐几句。
半刻时,仵作来到公堂,此人年约五十,面容黝黑,体态较胖,双目阴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知府大人见仵作到堂,便命道:“徐三,你已查验过速昨日郎公庙凶案被害人尸身,速将情况详报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