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疏甲惊略:潇湘夜殃(四)
戮布坐地,身前为案。武王命下侍将酒浆倒入案中酒尊,遂举尊邀二人进酒。戮布见吕尚喝下尊中玉酿,亦效之。
半刻时,三人已饮五尊酒觞,既已微醺。吕尚假醉道:“王上可记否,王考曾与各部歃盟,倾商之时分封诸侯。”
武王道:“余一人时虽年幼,然记此事。待建都后既封候。”随之满饮琼露,又道:“凡有功将属,皆受封。”
戮布心喜,站起俯身对武王道:“我族部累年追随先考与王上北讨东伐,望恩准族民回归故都,封土列候,藩屏大周。”
武王放下酒尊顿思,道:“王考盟约非假,功臣亦赏爵勋。汝部自夏灭已历百载,族民居大周遍地,岂为封国集聚,致众民弃地遗户。余一人予族人赏田扩地,亦可丰食,岂不乐呼,不必列候。”
戮布伏首道:“望王上怜悯夏民,归土封国!”武王见状走下殿扶起戮布,叹息道:“何必如此!”戮布却依旧乞求赐封。
武王不应,几番推辞,道:“余一人已决,其不然,惠汝民矣。”
戮布心隙嫉厉,却未敢外表,惟有请身走出宫外。吕尚正欲起身追去,为武王休阻,道:“太公,毋须此去耳。”
吕尚邃晓王意,道:“封候之事王上可有法乎。”武王闻之,道:“既已定法,太公不必操虑矣。”倾时,又道:“余一人赐封太公为齐候,封邑齐地。”吕尚不语,既遂出。
不久,吕尚往戮布家,其侧卧于地,愤懑不已。吕尚见此然道:“汝此状若为王上所知,既祸矣。”
戮布闻之遂坐立,道:“太公,王上何以对待夏部?”吕尚道:“公如此愚钝,王上怎会容许强部存于大周。况乎赐予田地,已及丰食,岂以妄趋。”戮布恍悟,俯首悔涕。
吕尚于心不忍,道:“家舍有几人?”戮布道:“父考余下兄弟三人,嫂侄九人。吾有妻儿五人。下仆几十人。”吕尚道:“公携家人前往齐地,可否?”戮布道:“然也,惟此耳。”
是年,吕尚受封齐候,不日既往齐地营丘。戮布带着家仆数人随吕尚向东行去。
只因路途遥远,行营至齐地时已过三十日,此时人顿马乏,距营丘仅五十里。吕尚寻得一处平地,便在此扎营休整。
入夜,戮布至吕尚行帐,二人兴阑对酒,谈古论事,甚欢。夜深之时,戮布离帐。途遇族侄,其色惶虑,言道小解时见黑影营外游走,密探得知竟为斥徒。
戮布大惊,急回帐中向吕尚告知此事。吕尚闻言有斥徒在营地探听,顿时睡意全无。而有斥徒,既存敌营。然此,吕尚急召侍卫,传令将士,彻夜拔营启程。
卯时,天初蒙。行营达淄水西岸,突闻马蹄声传来。吕尚顿感不遑,果然,半刻时,对岸忽现兵马,目及有千余人,已方只有八佰,且半余为仆。
戮布御马登前探查,片刻回到吕尚旁,道:“太公,吾观敌犯车马旌旗,竟为莱国骑兵,数众。”
吕尚捋须沉思,举目观天,道:“吾遗此引兵,公带众士回撤一里,伏埋高丘袭敌。”
戮布遥观天象,既晓吕尚术略。原来天象所指,一刻时,既以茫雾降蒙,惟此命将士后撤,仅寥数之人留扈。
莱国兵马踏上木桥,缓行过河。半刻时,吕尚暗算干支,时机来临,既令近扈随骑回撤。敌犯见状,遂朝车马急追。
至丘涧,遇大雾,时闻唬啸,伏兵即出。莱国将士惊呼入彀,色变,蓄戊御袭。
须时,戮布率兵以少战多,假以雾天与丘地,终胜敌犯,其伤亡惨重,落荒而逃。
吕尚所部将士亦有死患。戮布肋肩各存一处刀伤,进入营丘城后伤势愈渐加重。
过三日,戮布终不治,临逝前让妻儿请吕尚过府相见,吕尚匆忙到府。戮布时已色沉目滞,其呼退左右,仅留吕尚一人在此。
戮布托付后事,央浼吕尚照拂亲戚。吕尚目泪湿襟,言罢谨惟所托。此后二人谈就大周国是,不甚余耳。
不多时,戮布自知难遭肆祸,转首目视屏前木箱,艰难伸手指向该处,道:“太公,可否将其迁于榻前。”
吕尚起身行去,搬箱至此。戮步道:“此箱所藏为吾族遗物,交太公留存。”吕尚闻之大惊,忙道:“公何故将族物予孤。”
戮步顿思,又道:“吾遗下二子,尚才浅,乃愚钝,惟太公代存为好。”吕尚道:“几时还归?”戮步道:“吾留嘱妻子,族嗣如有贤能者,可取之悟学。无贤则予太公,公之子,公之孙,存待候府,世代复始。”
吕尚命侍卫将木箱搬至侯府,妥善秘藏,遂离府。此日深夜,戮步命逝。吕尚既令以公卿之礼葬于淄水河畔。
又过五百余载,姜吕氏式微,田陈氏执柄齐国,权持朝政。时齐候吕壬为田常所弑,乃立其弟吕骜为候,自册太宰。吕骜生性羸弱,田常代政。
是年九月,鲁候遣节使齐,以修好邻邦。使团车乘之内然有一人,名曰公输班,此行另有所谋。其曾闻子路密告,言之齐候府内藏夏人秘宝。
一日,齐候吕骜飨宴鲁使,席间,公输班假醉离座,出厅步至府内各处。侯府侍卫知其为宴宾,故不阻行。
公输班步至西苑,此处中央有一座宫殿,侍卫严密把守四周,鸟兽不进。其行前获知秘宝藏物之所,即为此殿。
不久,公输班归宴,莫若无事,及行酒乐,乃至子夜。
几日后,天降豪雨,入夜之时,公输班驱车去往侯府,五人随从同行。府卫查验马车,班递与令牌,即行。几人进府后易装潜入藏宝宫殿。
殿守见雨中有影行来,误以鬼魅,大惊失色。此为公输班与随从手执木盾,身着素衣,且面绘恶首,色惧。夜雨之下,几人疾步前去,不刻间,乃至殿门。守卫悉时及昏,人事不歹。
几人燃烛步入内殿,逐室密寻。三刻间,既觅木箱,观此面,乃镌刻夏文。公输班揣度此箱内存秘宝,然却难启器盖。班细查,既为金机术,惟此巧置,使物破之。
然矣,箱内既存众数木简,公输班顿喜。却时,其忽闻唤声,既回首,乃见刀刃而至,急退几步,道:“绪午!何故刺吾?”语毕,顾望余从,此众人竟待原处。又道:“汝等竟伙谋害吾!”
绪午道:“夫兮,然至此乃吾师门所谋。”班闻言略惊,道:“吾既误子路谋计矣!孔门何为此耳?”绪午又道:“师门闻悉夫乃鬼谷门子,及事此计。”
公输班道:“汝竟晓吾之师门!怪哉!”绪午嗤笑道:“此亦何奇?鲁国人事谨系孔门鸮目耳。”班默思,道:“言此,孔门择余乃寻此秘宝。”
绪午道:“既已,夫为鲁使从官,兹易出入齐候府。且通鬼门异术,可攻尚殿,亦能破器。”班恍悟,然道:“汝以何取此秘宝?”
“惟自武力努取!”绪午言罢,持刀挥式,忽袭公输班。而班取出短剑奋挡此击,随之跃上横梁。绪午见此道:“吾等踈忽哉!汝昔尝作质弱夫子矣!”
“悔之已晚!”公输班瞬跃至绪午前,二人刀剑相击。余下几人助战,班却随然应付。
半刻间,班与众鏖。忽闻殿外嘈声至此,绪午突觉不妙,心道:“此为侯府旅贲,吾等事延久矣。”几人止斗,移步窗前。班却行至木箱,手抄三卷木简,置于衣内。
绪午突闻步声,忙回首,见公输班夺物。欲阻无果,班已离去。其自知难敌众数旅贲,莫敢取物,惟有遁逃。
旅贲急奔内殿,遇绪午,惟见其首领几人,速追去,及走,未现影踪。
顷时,田常闻报,速至殿,木箱却空。乃问藏物为何?旅贲长答不知,又问与贼子窃之?答曰否矣,众贼未尝及物。
田常乃觉今事甚谲,既令旅贲捂封内殿,不与外人道也。
周灭秦立,及建汉,至莽篡位。刘秀幸得秘物,钺戟悉用,缮甲屈起,终复汉,此后秘物不知所踪。
言语至处,老者停顿一下,随然起身,抬首望向天空。不多时,他往前行走十余丈。
李顾不知此举何故,惟有迈步跟随而去,悄然察之。须臾,老者止步,往续述说。
太祖举义时俘获一名元将,其为苟命密告太祖,言之云南元宗梁王府内藏秘宝。太祖闻之大喜,然以金银既耳,可充军饷,故而命沐英率百余人去往云南。
时滇民乱,梁王急逃北避祸,沐英乘机潜入梁王府,众人搜查无果。沐英大失所望,怒将王府匾额砸掉,愤懑归去。
数年久矣,建文帝登位。又过几载,成祖举兵攻破应天,明宫失火,建文帝不现踪影。
成祖闻报建文帝逃去南洋,故命郑和率领船队南下远航,以寻其行迹。惜矣,郑和几次往返,却无果而终。
此亦为成祖听信谣言,致以误寻建文帝藏身之地。然矣,建文帝避与滇北,既九载,终得知宝物秘藏哀牢山。
“你是说建文帝逃至云南,只为找寻《岐山略》?”李顾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