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疏甲惊略:炎乌寂灭(二)

  “还真是硝石啊!可是硝石并非此色,难道其中混杂其它物质?”秦慕兰颇为讶异。
  “此外,陨石和硝石为何会在同一个年代土层里面?”胡宜不解道。
  “那就不懂了,我不精通地质学。”秦慕兰言道。
  “当日在王恭厂库房,我们探查到一批火药原料,与这些硝石相比,品状相似,颜色却较深。”胡宜轻声言道。
  “如此看来,那批原料确实是硝石。只不过当时我看颜色不对,没敢下结论。”秦慕兰言道。
  “为何那些原料呈土褐色?”胡宜疑惑道。
  “可能掺杂了木炭,或者钾盐。”秦慕兰停顿一下,随后又道:“如果只有这两种物质,那便无事。只怕掺杂其它可怕的东西。”
  “你是说高能量物质,或者辐射类矿物?”胡宜惊讶道。
  “那也不无可能,我刚才查看这里的矿坑,开采出来的硝石量可不少,当日在王恭厂,我们只是查探到一部分而已。”秦慕兰言道。
  “这么说的话,陨矿里的硝石如若全部运往王恭厂,炼制成火药后,其当量非常大。”胡宜言道。
  “所以这次爆炸造成的破坏力巨大!”秦慕兰痛惜道。
  胡宜伸手拍一下秦慕兰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却无从开口,只能默然矗立原处。
  不多时,秦慕兰捡起几块硝石,使用粗布包裹,放入背囊。而后与胡宜一起复原此处陨矿坑。
  二人回到坊楼后,众人已然离去。他们随即藏身坊楼,暗中监视吴善。
  夜深人寂,坊楼里最后一盏油灯熄灭。二人见吴善没有动静,悻然走出坊楼,觅得一处山涧,搭建帐篷宿营。
  次日,吴善为了避人耳目,天空初蒙,他便与单庆离开矿场前往永绥。
  道路旁边的山坡,耸立着一棵香樟。秦慕兰半躺树杈上,背靠树干,翘着脚半寐。忽然间,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与车轮声,秦慕兰立即醒来,望见北边驶来一辆马车。
  她仔细观瞧,发现竟是昨日吴善所坐马车,赶紧爬下香樟树,疾步跑向宿营处。
  胡宜此时正在收起帐篷,见到秦慕兰慌忙而至,遂问何事。秦慕兰既言吴善已经下山。胡宜收拾完物品,很快与其一起出发。
  巳初三刻,马车进入永绥城,胡宜并未跟随车辆。他独自背着秦慕兰的行囊来到南城。
  和晓客栈为永绥较大的客舍,其位于南湖之畔,往来客商多半在此旅居。
  客栈二楼廊道尽头一间客房,有一人侧躺于床榻,闭目养神。不时走到窗边,观察外面情况。
  胡宜一身便装走进客栈。他见到掌柜后直言到此寻找一名客商,淡然走上二楼。
  这人见胡宜至此,既知事毕,邀其坐椅,问道:“胡大人,你为何晚来一天?”
  胡宜拱手言道:“镇抚司大人,他们前日到达永绥后停留一天,故此拖延时间。”
  原来此人是京城锦衣卫镇抚使,官职为从四品。他瞄一眼胡宜,“你查到什么?”
  胡宜应声道:“我已找到爆炸物原料的矿场。”言罢,既从行囊里取出硝石,置于桌面。
  镇抚使看着面前的矿石,不知为何,遂问道:“这些是什么?”
  胡宜言道:“此为硝石,系火药炼制所需原料。”
  镇抚使闻言心喜,“那便好,我将其带回京城,交与当日在场的三位大人,让他们辨别此物。”
  胡宜急忙言道:“倘若真是同一种原料,恳请大人务必将此事呈报皇上。”
  “放心吧,胡大人,如果证实爆炸案元凶为上官凌。皇上一旦敕令锦衣卫通缉,我会亲自回到湖南捉拿其人。”他说完此话,收好硝石,迈步走向门外。
  胡宜起身叫住他,言道:“我收到消息,过些时日,上官凌可能会前往掩机寨。此地民众善于诡术。如若缉拿,请大人多带一些人马。”
  他停下脚步,既言道:“掩机寨?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此地描述得如此险恶,我会调查清楚。”语毕,遂离去。
  半刻时,胡宜走出客栈。他索引秦慕兰沿途留下的暗记,寻至一处楼房,发觉此地很熟悉,仔细一瞧,原来是昨日那间酒肆。
  秦慕兰座于酒肆角落,不时观察四周。胡宜默然行去,坐下椅子。二人一言不发,胡宜循着秦慕兰的目光,望向左首处。
  只见此桌坐着吴善一人。单庆不现影踪,或许去往别处兑换银子。
  不久后,酒肆外走进两个人,其中一人为吴善随从;另一人不知为谁,此人四十岁上下年纪,身着灰衣,身材略胖,尖脸鼠眼。
  吴善与灰衣男热枕攀谈,相互介绍。这让胡宜感到困惑,难道二人相识,却又没见过面?
  顷时,对方三人付完酒钱,既出酒肆。
  秦慕兰与胡宜悄无声息的跟随而去,很快追到前街斜面偏僻小道,他们爬上一座木屋房顶,伏身观瞧。三人停下脚步,似乎交谈些什么。
  他们慢慢向三人靠近,附耳倾听,既知谈话内容。原来吴善今晨出发前派另一名随从去往永安寨,言告上官凌矿场这边出现变故,并未取得舆图,卖宝之人已然持物跑到掩机寨。
  交谈完毕后,三人离开小道。
  他们没有追去,深怕对方察觉有人跟踪。随后二人行至西门,吴善想要出城前往掩机寨,须经此处。
  “你推断没错,吴善的确派人至永安寨告知此事。这样说来,上官凌可能会前往掩机寨。”秦慕兰低语道。
  “故此要做万全的准备。”胡宜应声道。
  “我们恐怕迟上两三天才能到达哀牢山。”秦慕兰担忧道。
  “那就看李顾如何应对。”胡宜言道。
  此刻,云南昆明,李顾坐在一辆马车里。沐二爷躺在他身旁,右腿缠着厚厚的粗布条。
  马车驶过滇池大街,停靠西王府门前。此谓之西王府,实则不然,这只是民间说法。沐英平定云南时封西平候,逝后追封黔宁王。民众后来将二者混淆,称沐氏为西王。
  成祖时册封沐英之孙沐晟为黔国公,此后沐氏子嗣一直承袭至今。
  李顾搀扶沐二爷径自走向大门。侍卫见到沐二爷此状,赶忙回到府内禀报老夫人。
  沐二爷名唤沐启丰,系西王府上一任黔国公沐叡次子,五年前被朝廷册封镇国将军,然既有名无实。
  此时二人行动缓慢,香灭工夫,方才进府。老夫人闻讯而来,见到沐启丰躺于床榻,急问何故。沐启丰言之在京时不慎伤及腿部,以致行走损益。
  老夫人近瞧沐启丰伤势,只见膝盖与小腿肿胀严重,体内似乎有淤血。命下仆叫来府医,其居身坐到榻沿。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顾,遂问为何人。
  李顾拱手自言为信王府客卿,沐二爷受伤之时,正好路过,即送信王府治患,其后随行至此。
  老夫人露出笑颜,语道既是信王属下,便为沐府宾客,遂令侍从收拾西院厢房,让李顾住上一些时日。
  李顾随侍从来到西院。他这一路上不时观察府内情况,沐氏虽为公候,行苑布置十分精致,楼房装饰金碧辉煌,与王府无异。虽说如此,却无半点逾矩。
  不多时,府医赶到沐启丰卧房,查看其腿伤。随之告予老夫人,沐二爷右腿膝盖筋骨断裂,瘀血严重。不过断骨已接合,且表面敷药,条布扎固。幸得高人医治,不然其腿遗患,重则瘫疾。
  言罢,府医给沐启丰开出一单补血益气的药方,吩咐下仆照方抓药,分成十二剂,连续服用四日。
  老夫人目观沐启丰憔悴的面容,再次向其询问何以造成此伤。沐启丰缄口不言。她无奈作罢,起身离开卧室。走到廊道时,问起沐启元如今在何处,为甚不来探视其弟。
  侍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她瞧出几人颜露难色,便厉令其说出实话。其中一人见状,急忙道言国公辰初去往翎园,至时未归。
  她闻言大怒,既命侍从前去翎园,让沐启元回府。
  其时虽为夏季,昆明的傍晚,却相当凉爽。李顾在客房睡去几个时辰,醒来时已然夕落。他徐然行出西院,恍惚间来到沐启丰的卧室。
  沐二爷此时仍旧躺于床榻。二人交谈一阵,李顾观其身体状态愈佳,不久便离开卧室。
  长长的廊道悬挂灯笼,朦光耀进漆黑的行苑。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顾见到几人匆忙行过,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何事,瞬时不见身影。
  不多时,他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一人屈身侧面,不堪言状。几步之外,有一男子搂着两名罗衫女人,两手不时在她们身上游动。女人娇语轻嗔,覆颜报以媚笑。
  几名侍卫疾行至此,抬走其人,仅留下一滩红水,随后下仆拿着抹布擦拭地板。
  顷刻间,地上散发阵阵腥臭,男子右侧一名婢女闻到恶味忽然晕倒,身后的侍卫赶紧上前将其扶住。
  男子见二人打扰自己的雅兴,遂命人将他们带走,予以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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