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梦里是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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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快过来。”</p>
  苏琼安回头,只见男子负手立于梨树下,眉眼温柔。</p>
  是傅琮。</p>
  苏琼安跑向他,她想念这个怀抱很久了。</p>
  傅琮被她撞的后退半步,揉了揉她的头,宠溺又无奈,“跑这么快做什么?要死摔了怎么办?”</p>
  “我害怕,要是我不快点,你会消失,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p>
  苏琼安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恐惧和欢喜两种情绪像只大手,狠狠捏住她的心脏。</p>
  “傻姑娘,我怎么会消失呢?我一直都在啊。一直都在看我的安安,有没有开开心心的活着。”</p>
  明明是很温柔的话,可苏琼安却倏的梗咽。</p>
  她想说,我活的一点都不好,即便我按你的话去做,可我就是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p>
  那句话堵在她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p>
  苏琼安急得眼泪直流,冥冥之中,她好像感觉到,眼前的人就是一阵风。</p>
  她就怎么也留不住,他会走。</p>
  他们将会永远分开。</p>
  “别哭,安安。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p>
  傅琮哀伤的擦去她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p>
  苏琼安说不出话来。</p>
  整个世界都被眼泪弄花了,傅琮的面容越来越模糊。</p>
  苏琼安知道,他要离开了,使尽浑身的力气抱着他。</p>
  用力到浑身痉挛。</p>
  她不能,再失去他了。</p>
  她有努力尝试过,根本就不会快乐的。她不想再被留下,当一个连思念都要隐藏的未亡人……</p>
  别留下我,把我带走吧,傅琮。</p>
  她在心底撕喊,明明嗓子都哑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p>
  傅琮看见她挣扎,哀伤的叹了一口气,和风融在一起。</p>
  看见她不开心,他比她还要难过。</p>
  苏琼安挣扎了很久,拼命想要留下他,或则让他把自己带走。</p>
  可她就是说不出来,傅琮还是一点点消散了,如她预感的那般。</p>
  成沙,坠入泥尘,成风,消散天涯。</p>
  满树梨花簌簌飘落。</p>
  苏琼安跌坐在地上,只觉肝肠寸断。</p>
  “别留下我……”</p>
  那句话她终于说出口了。</p>
  可是傅琮不在了……</p>
  心脏疼到抽搐,苏琼安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日光苍白,恍若飞花。</p>
  而飞花中那道身影,正越来越远。</p>
  “傅琮!”</p>
  微弱的女声被淹没在嘈杂的爆竹声。</p>
  本该守在床前的宫女见苏琼安睡沉了,站在宫门口看了一下热闹。</p>
  宫里冷清,这是她入宫来最热闹的时候。</p>
  苏琼安躺在地上,剧烈的痛从腹部爬遍全身,几欲昏厥。</p>
  地很凉,她张口喊几声,声音弱的只有自己能听见。</p>
  梦中那股悲痛还未散去。</p>
  她想她挣扎不动了。</p>
  就这样吧。</p>
  早该这样了。</p>
  她累了……</p>
  苏琼安缓缓闭上眼,噼啪的爆竹声渐渐静默……</p>
  就让她最后任性一次,把自己交付黑暗,追寻那抹温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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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夫人出血太多,昏迷不醒,不能配合生产……这样下去,胎儿会被闷死在腹中!”</p>
  “救大救小,请圣上尽快定夺啊。”</p>
  太医声音焦急,室内脚步嘈杂,血腥味刺鼻,折桑忍不住一阵阵干呕。</p>
  “娘娘,去外面等吧。”重青忧心,这话她劝了好多遍了,可折桑就是固执的要守在这儿。</p>
  “救皇子。”皇帝下了决定。</p>
  太医立马就进来了,快速吩咐到,“准备剖腹取子。”</p>
  折桑倏的转头看向床上的苏琼安,一对乌黑卷翘睫毛像蝴蝶,静静停立,美艳夺目的容貌,比纸还要苍白,失去了所有攻击力。</p>
  宫里所有人为她乱成一团。</p>
  可她再也不能掀开眼,卷起后宫风浪。</p>
  “请皇后娘娘移步偏殿,娘娘也怀着身子,这场面太过血腥,不能看。”</p>
  折桑没有反应。</p>
  重青拉拉她的手,急得快哭出来,“娘娘,出去吧。”</p>
  剖腹取子,以死供生,对于皇帝来说,做这个选择并不需要消耗太多时间。</p>
  反正苏琼安做的事,他已经容不下了。</p>
  可是,折桑还是难以接受。</p>
  苏琼安那样的人,怎么可以是这样的死法。</p>
  剖腹,连个尸首都是破的。</p>
  折桑踉踉跄跄的被拉出去了。</p>
  殿内的事情她看不见,但是不难想象。</p>
  他们会如何用刀子划开苏琼安的肚子,从中掏出一个婴儿,连带着她的血肉。</p>
  “娘娘,别想了,别吓自己。”重青紧紧抱着折桑。</p>
  折桑靠在她怀里,压住一阵阵的恶心。</p>
  时间格外煎熬。</p>
  皇帝站在屋檐下,黑沉着一张脸,成了一座雕像。</p>
  折桑慢慢走上前去,忍不住问他,“傅戎,她不是你的心头好吗?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进去看看?”</p>
  皇帝没有回答。</p>
  接生嬷嬷的声音响起,兴奋的刺耳,“是位皇子!”</p>
  皇帝嘴唇哆嗦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p>
  无名的火气梗在折桑心口,她挣脱重青的手,推了门进去。</p>
  “娘娘?”</p>
  众人皆被吓着了,嬷嬷忙把孩子往她面前抱,折桑看也不看,只走向苏琼安。</p>
  血,到处都是鲜红刺目的血。从床上到底上,锦被已经被染红,湿透了。</p>
  太医慌乱的盖上被子,“娘娘,这不能看!”</p>
  折桑没理他。</p>
  血液也浸湿她的鞋底,她伸手摸了摸苏琼安的脸。</p>
  “苏琼安。”</p>
  她喊她的名字,她没有答应。</p>
  “安安。”</p>
  折桑又喊。</p>
  若有苏琼安亲近的人,都是这么叫的。</p>
  据说苏父为这个宝贝女儿拟了上百个名字,最后还是决定用这个。</p>
  琼乃美玉,安是安乐无灾。</p>
  苏琼安确如美玉,名动京城,折桑看来她确实安乐,一直都被呵护着。</p>
  可折桑想,如果这块玉美的刺眼,那自己转过身不看就是,她不能接受玉碎的结局。</p>
  苏琼安的眼睫动了动,她还有微弱的呼吸。</p>
  折桑忘了那些杂念,忙放缓了声音,“安安。”</p>
  苏琼安疲惫的睁开眼,嗓子像是漏风。</p>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p>
  她的声音很虚。</p>
  折桑顾不得许多,俯身凑近她,“看在你我血缘的份上,你可有遗愿?”</p>
  苏琼安意识渐渐溃散,口中呢喃,“苏折桑,你要活的比我好……照顾好孩子……谢——”</p>
  折桑不忿,“你让我的活的好,是为了替你照看孩子对不对?怎么到死了,还不忘欺负我……”</p>
  苏琼安的目光彻底闭上,她身体破败,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p>
  似乎,走的很安心。</p>
  折桑心里怨着她过往种种。</p>
  眼泪滚落在血地里。</p>
  她们姊妹,算是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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