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龚伯遂:既然丞相无情在先,那么就

  第144章 龚伯遂:既然丞相无情在先,那么就别怪我无义在后
  程德领着五万大军浩浩汤汤地行进,一路上并未停歇。
  整支大军没有嘈杂的话语声,唯有车轱辘声、马蹄声、马的嘶鸣声……
  这边是程德大军在整齐划一地往淮安城行军,另一边淮安城城外元军中军大帐的场面却是无比热闹。
  “夫未战而庙算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 而况于无算乎!丞相,我以为我军虽已经围困了淮安城,但也要防备那程德从泗洲城赶来支援淮安城。”龚伯遂躬着身,低着头,语气无比坚定。
  脱脱听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沉默着不说话, 端起面前的一杯酒, 一饮而尽。
  龚伯遂抬起头望着脱脱,可是,脱脱依然没有抬头睁眼看他一眼。
  这一刻,龚伯遂有点心灰意冷。
  因为脱脱遭到刺杀的事情,导致了脱脱心中的猜疑之心更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丞相脱脱对他的信任,已经不同以往。
  如今,丞相脱脱,对他的猜忌之心非常重。
  就因为他是一个汉人。
  他能感到,丞相脱脱对他的信任,已经转移到了乌古孙良桢、汝中柏、伯帖木儿等人身上。
  龚伯遂心道:这难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见丞相脱脱依然没有什么回应,龚伯遂便不再开口说话,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酒杯,神情有些恍惚。
  大帐内,汝中柏、伯帖木儿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心中感到无比诧异。
  这几日,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丞相脱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看得着的一个变化,便是他们渐渐地发现丞相脱脱,已经不怎么信任龚伯遂了。
  换言之, 龚伯遂已经被踢出了以脱脱为首的核心集团。
  他们心中不知为何, 有着一种兔死狗烹的同病相怜之感。
  在他们看来,参军龚伯遂一直以来尽职尽责,从未出过差错。
  而且参军处理起事情井井有条,又加上参军颇有一番谋略,曾经给这个核心集团带来了许多帮助。
  他们都觉得龚伯遂应该是值得相信的。
  但是,从丞相脱脱被刺杀一次后,他变了。
  不过,无论丞相变得怎样,他们都能感觉到丞相对他们还是非常信任的。
  这,让他们既感到感动的同时,又心神一凛。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等人,什么时候,会像龚伯遂一样被踢出局。
  想到这里,汝中柏、伯帖木儿纷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难以言说。
  “你们两个怎么看?”脱脱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 眼睛忽然朝着汝中柏、伯帖木儿看去。
  伯帖木儿没有丝毫停顿:“回禀丞相,我以为龚参军之言,不无道理。眼下, 我们虽然包围了整个淮安城,将淮安城围得水泄不通,但是洪泽城、宝应城,甚至金湖城那边,可能都会有人来支援主要是泗洲城那边,我想这程德肯定会派兵来的。”
  脱脱的瞳孔目光,聚焦在杯中酒水上,心神早已不在此。
  他想道:这程德会不会抄我后路呢?
  不过,他若是敢抄我后路。
  那我,针对他做的那些布置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可若是他没有抄我后路,而是直接来淮安城支援的话,那么,我的那些布置恐怕将全都失去作用。
  眼下,这程德若是从泗洲城出发来支援淮安城,必定会经过洪泽城。
  这洪泽城那边,必须派人前去拦截。
  而自己这边,日夜不断地发出进攻,想必这淮安城迟早会落入我手中。
  俄而,脱脱的视线瞥见龚伯遂神情低落的模样,心中并无半点波澜。
  看着龚伯遂这番模样,脱脱的心中却是疑惑了。
  这龚伯遂,难道是真的心在大元吗?
  可是,之前绝声卫刺杀他的相关书信,为何会在龚伯遂府里搜到呢?
  而且,龚伯遂府中还搜到了他与泗州军程德眉来眼去的书信。
  这些,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在没有完全查清前,这龚伯遂并不能洗脱身上的嫌疑。
  他甚至想着,如果这龚伯遂是背叛了他,而心向泗州军程德的话,他就以龚伯遂为诱饵,钓出其他在他身边而心向程德的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脱脱看来,就连龚伯遂都可能成为了敌军的密探。
  要知道,这可是他一直以来非常信任的人。
  那么,在他身边像龚伯遂这般的,绝不仅仅只有他,肯定还有其他人。
  这是根据多年以来的经历,所形成的一种直觉。
  虽然没有什么道理。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安全多深想几层。
  脱脱深深地看了一眼龚伯遂后,又将目光望向汝中柏、伯帖木儿。
  他心道:还好,这两人是心向我的。
  他又将视线落在汝中柏身上,汝中柏正低头沉思着,忽察觉到脱脱的目光,便抬起头,目光与脱脱的目光相碰撞在一起。
  汝中柏明白,轮到自己该说些话了。
  汝中柏沉声道:“回禀丞相,末将以为这程德此次肯定会来淮安城支援。甚至,末将以为这程德或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脱脱闻言,目光盯着汝中柏看,眼中示意汝中柏继续往下说下去。
  汝中柏见此,便不急不缓地说道:“末将以为,我军若是在程德赶到前,便拿下淮安城,那么,到时候我们来个请君入瓮的话……”
  汝中柏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去进行详细的述说,而是话题一转,说道:“如今丞相有三十四万大军,而那程德在泗州城的军力,经我军的探子回报,最多不超过七万人。”
  “若是程德来支援淮安城,那么,泗州城作为程德起事的地方,地位等同于他的老巢,意义非凡。末将就算他留下一万人驻守泗州城,这程德最多能带六万人马来支援。”
  “丞相若是派我或者伯帖木儿领七万大军,在洪泽城往淮安城必经的路上进行埋伏,那么,属下相信即便程德死里逃生,他的损失也不在少数。”
  “而同时,丞相可下令让我大元勇士朝着淮安城猛攻。二十七万对阵两万,末将以为这淮安城可以在三日内拿下。”
  “也就是说,程德那边必须要被拖住在途中至少两日才行,不能让他有机会来淮安城支援。”
  “如此一来,我大元必胜,而反贼程德必败!”
  脱脱听完后,不禁拍手称赞道:“你的这一番话,深得我心。”
  汝中柏低着头,目视地面,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说的法子,我准备采用。但需要略微做个改变才行。”脱脱眸中散发出非凡的神采光芒。
  汝中柏抬起头,望着脱脱。
  不知道丞相会如何改呢?
  对此,汝中柏倒是想听一听丞相脱脱的怎么个略微改变。
  “这淮安城,务必一天内拿下,必须速战速决!”
  “洪泽城那边,七万大军比之程德可能领着的六万大军,并不怎么占优势。我给你十万大军!这阻截程德之事,便交由你负责!你做事,我放心!”
  汝中柏一愕,反应过来后,急忙回道:“末将遵令!”
  “嗯。你下去准备吧!”脱脱朝着汝中柏摆手道。
  “末将告退!”汝中柏快速起身,朝着脱脱躬身行礼后,便快速离去。
  目送着汝中柏的离去,脱脱又把目光望向了伯帖木儿:“即刻起,由你领十万大军,朝淮安城猛攻。若是半个时辰没攻下淮安城,我会将剩余的十四万大军全部压上。”
  伯帖木儿顿时心神一凛。
  “是,末将遵命!”伯帖木儿低着头高声应道。
  脱脱目光紧紧地盯着伯帖木儿道:“我会派刀斧手在你们身后监督,谁若是敢后退一步,必斩不饶。”
  伯帖木儿回道:“还请丞相放心,末将绝不会后退半步。若是谁敢后退一步,末将第一个斩了他!”
  脱脱打量着伯帖木儿一阵后,才慢慢收回了视线,语气温和地道:“嗯。你现在就下去准备吧!”
  “是。”伯帖木儿应了一声后,便快速离去。
  整个大帐中,便只剩下了脱脱,以及一旁沉默不言的龚伯遂。
  脱脱正准备埋头军务时,不料,龚伯遂这时候出口道:“丞相,属下想辞去谘议参军一职。”
  脱脱闻言,将目光对上了龚伯遂,眼里霎时间锐利如刀。
  龚伯遂此刻,只觉得丞相的目光极为可怕。
  很像是,一个凶狠的老虎。
  而他,则是老虎随手宰杀的羊羔。
  这种感觉,令龚伯遂极为不适。
  同样地,也令他心中彻底寒了下去。
  报效大元那颗火热的心,也因此把温度降了下去,逐渐变得没有温度。
  甚至,一点余温都没有。
  龚伯遂脸上很平静,他望着丞相脱脱眼前这副样子,心中更觉悲哀不已。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不知为何,龚伯遂脑海中闪过这几句。
  他也不明白,为何丞相最近对他冷若冰霜?
  这一切,他都不明白。
  本来他憋了一肚子的谋略,也因为这个,而难以启齿。
  因为他已经读懂了丞相脱脱行为隐藏的含义:我不信任你了!
  就是这么现实,令人觉得无比残酷。
  眼下,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他想的是,该如何从脱脱手中活下来。
  依他对脱脱的了解,一旦他不信任一个人时,便会想方设法把他踢到一边凉快去,然后,暗中会找个恰当而合适的理由,一刀结果了他。
  斩草必除根。
  现在,他已经是被脱脱踢到一边凉快去了。
  因此,他心中在担心,脱脱什么时候会找个机会,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他。
  对此,龚伯遂却表现得很平静。
  因为他深知,现在的自己,根本做不了一件事情。
  他的一言一行,全都在脱脱眼里。
  索性,不如平常心对待。
  然后,再寻觅良机。
  脱脱打量龚伯遂良久,才吐字道:“没我的允许,你不许辞去谘议参军一职。从现在起,你便在自己大帐中歇着吧,无我的召见,不得随意走动。”
  龚伯遂身体一僵。
  这是被软禁了吗?
  龚伯遂心中苦涩不已。
  他艰难地张口道:“是,属下遵令!”
  随后,一脸失魂落魄的龚伯遂,在脱脱的安排下,由一队十个人,亲自押着龚伯遂回到了他自己的大帐。
  尔后,这十个人便把守在龚伯遂大帐外。
  对此,龚伯遂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
  因为他明白,不反抗没有事情,若是反抗了,很可能立即丢了脑袋。
  此外,他在为自己以往的一腔热血变得时至今日的冰冷,而感到伤感。
  曾经,他以为自己对丞相脱脱的效力,一定会得到应有那份丰厚回报。
  可是,就目前境况来看,他很显然是失策了。
  人生苦短,去日苦多。
  短短几十个春秋,他有一半是奉献给了丞相脱脱。
  一片赤诚之心,却遭遇如此待遇。
  很显然,这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从前的他,似乎已经逐渐在自己的记忆中淡去。
  淡到连一丝熟悉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一种忧愁,顿时涌上了龚伯遂的心头。
  他牵挂着自己的家人。
  他如今被丞相软禁了。
  他内心希望丞相脱脱能看在他以往的功劳上,不要因此而迁怒到他的家人身上。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根据丞相脱脱近些年的行事作风,很可能会斩草除根。
  于是,如刀剐着血肉之躯的剧烈痛苦,袭上了龚伯遂心头。
  嘴角的味道只觉得无比发苦。
  可是,丞相为何如此待他?
  他到了现在,还没有弄明白。
  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这般处境,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
  龚伯遂坐在大帐内伏案旁,盯着伏案上的一封信呆住了。
  这信,谁送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书信,然后一目十行,快速扫视完毕。
  接着,龚伯遂不动声色地将这书信揉成一团,塞到嘴里,味同嚼蜡一般,将它整个的吞了下去。
  “嗝——”龚伯遂打了个嗝,他拍拍自己的肚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泗州军程德?
  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这般守卫森严,这泗州军绝声卫是怎么混进来的?
  为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龚伯遂陷入了沉思当中。
  至于自己的家人,他已经无需再担忧了。
  他的家人,根据刚刚的书信内容,他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落入了泗州军绝声卫手中。
  书信内容是,要让他做泗州军的内应,随时为泗州军提供情报。
  等事后,会将他的家人还给他。
  而这个,正好是现在龚伯遂的最大弱点。
  他想着以往自己的忠心,换来了令人心寒的对待,想到了自己在大元朝廷的前途已经没有了
  呆坐在伏案上良久。
  龚伯遂在心中叹道:罢了,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丞相之事,是丞相对不起我。
  既然丞相无情在先,那么就别怪我无义在后。
  我也是为了救下我自己的家人罢了。
  想到这里,龚伯遂忽然闭着眼,开始默想着该如何传递情报给泗州军绝声卫不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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