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满脸是血的女人
烩面馆老板看到我的表情变化，也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稍微停顿之后，换了个语气说道：“我跟你嫂子呢，这两天也是在商量这件事情。”
“商量什么？”听到烩面馆老板的话，我倒是有些好奇，也略微冲淡了心中的悲伤。
“你看，你这半年都在我这里吃饭，偶尔才会去别的家吃一吃。”
“老板你家的烩面好吃，地道，我当然喜欢了。”
“可你也知道，按咱们这边的规矩，过年的时候，我这店里是不营业的，包括早餐那条街，早上也是没有饭吃的。”
“嗯？”我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烩面馆老板想要说些什么。
“我跟你嫂子在商量，说你一个大小伙子，年纪又轻，也没怎么做过饭，现在大家都开门做生意，你吃饭还有地方，可过年那几天你怎么办？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啊？！”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个问题。同时又有些感动，能被人这样惦记着，真的很暖。
“你不会还没想过这回事儿吧？咱们这里又不像大城市，我听说人家大城市一年到头饭店都开着，咱们这边年三十到初五都要歇着，到时候你去哪里吃饭？”
“这……我还真没想呢。”我一脸苦笑的说道。
其实也不是我不操心，而是我总感觉过年还很遥远，没了外公在，我对时间的流逝似乎也没什么认知，总是一天接着一天的过，完全忽略了春节即将到来这一事实。
春节是团聚的日子，一家人期盼着能够到一起团聚，每天数着日子过，就会对春节的临近相当深刻。
可一旦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唯一的感受就是天气一天天冷了，至于还有多久是春节，完全是感受不到的。
“我跟你嫂子商量过了，看你也不是个会做饭过日子的，我这边反正也要准备，要不就连你那一份一起准备了，你看成不？”
“成，那可太好了，我也不用操心准备了。多少钱？”我赶忙答应下来，能有人帮着准备这些，来不来客人，有没有招待的菜品都是小事，最起码那几天我的饭菜有着落了。
“钱到时候再说，这不还没开始呢。”烩面馆老板说道。
“好。”
他又跟我闲聊了两句之后，又有客人进门，他才起身给客人下面去了。
我吃着热腾腾的烩面，看向老板夫妻俩忙碌的背影，心中暖暖的。
刚才听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意识到春节很快就要到了。
既然快过年了，那过年时外公会不会回来？
外公并没有死，他只是在外面追查幕后黑手的情况，可就算再忙，回来一起过年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个，我心头顿时一阵火热，忽然对过年有了深刻的期盼：外公那么疼爱我，肯定会回来过年的，最起码也会回来陪我吃年夜饭的。
有了这个想法，我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下午算完命，就去忙着添置年货。
也许是因为太过孤独，我去买年货的时候，看到那些能把家里打扮的喜庆的装饰画和装饰品，总是不自觉的会买多。
等到发现买了太多的装饰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也突然理解了老人们为什么会喜欢那些大红大绿的衣服，喜欢那些听起来很俗气，却很喜庆的音乐。
那后面藏着的不是什么审美缺失，藏着的其实是陪伴的渴望，是对孤独的恐惧。
一旦人感觉到孤独，就会开始喜欢这种浓烈的风格，因为只有这种浓烈热闹的风格，才会让人觉得家里还很热闹，没那么孤独。
腊八那天，我难得自己开火做了一次饭，煮了一份腊八粥，可吃着腊八粥，总觉得不如外公做的好吃。
现在的腊八粥都是超市里直接买的配好的，煮熟就行了，可外公一直是按老传统的办法做的，会用上家里米缸面缸里那些零碎的剩米剩面，煮上一锅。
小时候老觉得外公做的这种不如超市里卖的八宝粥好，现在真的自己煮了八宝粥，却又怀念起外公做的那种腊八粥，觉得那种才真的好喝。
人，就是这么矛盾。
这天晚上，我照例在门前摆上了桌椅，点燃了引魂灯。
天气冷了，北方一到冬天就北风呼啸，我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必须裹上军大衣才能坚持，门前的大槐树上的叶子也全部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
说也奇怪，不管外面的北风如何呼啸，引魂灯的灯焰从来不会跟着抖动，仿佛人间的风雨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影响一般。
就在我盯着引魂灯愣神的时候，黑无常大人不知何时来到了算命桌前，在身下幻化出了黑色木质椅子。
我伸手拉开了算命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酒瓶和两个酒杯，给黑无常大人斟满，这才开口道：“无常大人，您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喝杯酒，顺便交代你一声，接下来一个多月，我不会再来找你了。”黑无常大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幽幽的开口说道。
“为什么？”我有些不能理解。
“这还用问为什么？马上就要过年了，我的身份来找你聊天，不太合适。”黑无常说着，自己拿起酒瓶朝酒杯里倒酒。
我不由得愣在当场：“无常大人，您还在意这个？”
人有着趋吉避凶的本能，也因此诞生了很多规矩和习俗，过年要说吉利话，不能说晦气话。
像法医、入殓师，火葬场员工这种职业，过年就别想去走亲戚了，去别人家，人家只会觉得晦气。
黑无常大人是勾魂使者，真要说起来，上门见面的确有点晦气，可我之前一直没在意过，我都是把黑无常大人当做人生导师，从他那里听了很多道理。
“入乡随俗嘛！而且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引路人，我也希望你过得好一些。”黑无常说完，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放下：“我走了，好好过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说完，黑无常大人转身走入了虚空之中，只剩下夜风在黑暗中呼啸而过。
我看着街对面的灯火，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感动，也有些怅然。
还没有到过年，我就感受到了烩面馆夫妻两个的善意，还有黑无常大人的关心，这的确很让人温暖，可自己的心为什么还是那么孤独，那么难受呢？
就在我看着前方发呆时，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算命桌前，引魂灯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红白相间，分外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