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好人
雷光闪耀而过，天地归于平静。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
他们面目狰狞，身体焦黑。
“走吧！”张素玄声音冷漠，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啊！好！”
捕头连忙跟上。
片刻后，二人来到了县衙。
柳如烟和红煞静静的站在门口，眼神黯淡，看到张素玄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先一步到来，却也已经晚了。
整个县衙内，没有一个活口，都死了。
张素玄心中一颤。
缓缓走进大门敞开的衙门中。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白日还曾见过的衙役、捕快都倒在血泊中。
他们面目可怖，在地上爬行过，似乎在阻拦什么的前进。
“他们应该是想要阻拦什么人。”柳如烟叹息一声。
张素玄沉默不语。
走进内堂，看到了持矛而立的钱玮。
青铜长矛断裂，他双脚残破，露出惨白的骨头。
手臂虎口崩碎，鲜血横流，却依旧紧紧抓住青铜长矛。
钱玮双目圆睁，至死不屈。
张素玄走到钱玮面前，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久久无言。
伸出手，想要帮钱玮闭上眼睛。
却做不到。
眼睛闭上，很快又会睁开。
张素玄叹息一声，越过钱玮，看到了朱县令。
他倚靠在门边，坐在匾额之下。
朱县令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两只断臂。
断臂上有刺青，不是县衙之人的。
“魂魄崩碎了。”红煞静静的跟在张素玄身后。
“为国为民……”
张素玄抬头，看着上方的匾额。
前半生，征战沙场。
后半生，不惧强权，为民申冤。
“朱县令，您无愧于国民。”张素玄轻声呢喃。
“这里有字。”柳如烟注意到什么，将被朱县令袍子掩盖的地方掀开，是一行小字。
“城隍庙！”
“小四，你醒醒啊！”
迟一步赶来的捕头看着满地的尸体，整个人呆愣住了。
他的声音在打颤。
看着脚边那个不过十六七的少年，捕头抓住他的肩膀，奋力的摇晃着。
“小七，铁子，二狗……”
“你们醒一醒啊。”
捕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遍地尸体，他的身体在打颤，身体在颤抖。
在不久前，大家还说要一起喝酒，一起去逛窑子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走了？！
“哇哇哇……”
捕头坐在地上，看着县衙内尸横遍野，一边哭，一边咒骂。
“你们这群蠢货，为什么不知道跑啊！”
“平时，我都怎么教你们的，打不过就跑啊！！”
“一群废物，怎么学都学不会。”
“逞什么英雄啊！”
一个一米八，体型雄壮，留着络腮胡子的刚毅汉子此时此刻却如同一个小孩一样，号啕大哭。
他没有在意地上鲜血，没有理会满地的残肢断臂。
那都是他的弟兄。
“张素玄……”柳如烟轻声喊住张素玄。
张素玄回头看向柳如烟。
“我感觉自己这里好痛啊。”柳如烟指着心口处。
“可我是一个树妖啊，为什么会心痛？？”
柳如烟不理解，她也想不明白。
张素玄轻叹一声，不曾说什么。
红煞则是流下两行血泪，她又一次想起了白山，又一次想到了康县。
“康县！康县怎么了……”
“背叛白山的不就是康县百姓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的康县和现在一样，一片血红……”
红煞感觉到魂体被撕裂的痛苦。
突然，冰凉的手被人抓住，红煞抬起头，是柳如烟。
柳如烟注意到了红煞的不对劲，以柳树特殊的能力稳定了她的魂体。
柳如烟没有多问，只是站在红煞的身旁。
“哗哗哗……”
哭喊过后的捕头开始拖动尸体，嘴中呢喃自语，“小四，说好了年后给你找一个媳妇的，这可不能怪我说话不算数啊。”
“刘三，欠你的二两银子，我就不还了，下辈子再来找我要吧。”
“王七，你个狗娘养的，还欠我一顿酒呢。”
“张五，你家婆娘我会给他们安排好去处。”
“孙贵，你老娘我会养老送终的，治眼睛你就别想了，老子没钱。”
……
不让张素玄帮忙，捕头一个人将县衙里的所有尸体全都拖在了一起。
看着昔日好友、同僚，捕头眼中露出迷茫。
“朱县令，您说您，明明可以在京师里弄个官当当，非得跑回来干什么？”
“跑回来这穷乡僻壤来。”
“婆娘和孩子见不到，守着我们这一帮子穷苦百姓，连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为国为民，我看您也就认识这四个字。”
捕头将匾额摘下来，放在朱县令身旁。
最后搬动站着死去的钱玮，捕头没有将他放到，依旧站着。
“钱校尉，朱县令来这，可以说回报家乡，您又是为了什么？”
捕头嘿嘿的笑着，“兄弟们私下里可怀疑您和朱县令有一腿呢。”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无所谓了。”
“你们两个老兄弟，也算是不求同年生，做到了同日死，下辈子，可以再做兄弟。”
……
看着喋喋不休的捕头，色鬼从外面拖着一具尸体走进来，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张素玄。
张素玄轻轻摇头，让色鬼先等等。
走上前去，拍了拍捕头的肩膀，“最好的结果，他们还在一起。”
捕头犹如行尸走肉的点了点头。
色鬼在张素玄的示意下，将最后一具尸体放在尸堆上。
场面陷入安静。
看着这二十三具尸体，心中皆有着说不出来意味。
“我该去找他们了。”捕头轻笑一声，“不然他们该丢下走了。”
“不，他们不会的。”张素玄抬头，看向天空上的人影绰绰。
捕头缓缓上前，身影在逐渐消散。
色鬼拖进来的最后一具尸体就是他的。
他在冲出去求援的路上便已经被杀死了，心中执念让支撑着他找到张素玄。
“张道长？”
“嗯？”张素玄抬头，对上捕头那双清亮的眼眸。
“好人真的有好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