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郑一剑

  乌阿牛喜笑颜开的说道:“鸳儿给我生了个小子,特意来给仙长送喜蛋!”
  白小乙看着他将旁边的一篮鸡蛋推到前,睁开眼含笑道:“有心了!恭贺你喜得贵子!鸡蛋我便收下了,我回赠你一壶好酒吧,保你饮过食髓知味爱不释手!”
  伸手进袖兜里变戏法般拿出了一壶男儿翘,递给乌阿牛。
  一篮鸡蛋他自是不看在眼里,他看重的是这份心意与人情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与他分享喜悦。
  乌阿牛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酒壶抱在怀里,看得出他非常高兴,满心的笑意洋溢在言谈中:“那我便多谢小仙长了!对了,来时我看到有人在山下岔口摆了一口红漆大棺,孤寡数人披麻戴孝在那扶棺哭丧,只怕是想将棺材葬在那上山的道口,不知道是否有碍?”
  白小乙运了个收功的定式,浑身轻松的站起身来,提起装鸡蛋的篮子,郑重其事的拿到供桌上放好。
  说着:“这满山的荒山野岭他不去葬,干嘛非要葬在我这山头?倒是有些膈应人!好在此山的地契我已经从官府那里得来,便是下去理论我也占着理。趁着他们还未入土,我们赶紧下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乌阿牛也跟着起了身,应:“好!”
  二人踩着藤桥下得山来,又行了不长的一段路,果见山下一个岔路口有一口大红棺材摆在路中央。棺材的后边铺了张草席,正跪着五个披麻戴孝的老幼妇孺哭哭啼啼。
  白小乙大为不解,遂走上前去,问道:“几位乡亲节哀顺变!不知为何停棺在此,不去入土为安?”
  便有其中一个妇人拿着手绢拭泪哭诉:“可怜我那当家的说要来拜师学艺,没想活活跪死在山下!丢下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下去哇!呜呜呜……”
  白小乙听罢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去追问:“不知你家夫君是何姓名?”
  妇人哽咽着说:“家夫郑一剑。”
  白小乙心里大为震惊,郑一剑死了?跪死在山下?他不是走了吗?好个倔强的硬骨头!
  不曾想事情发展成如此模样,当真叫人始料不及!
  “唉!郑大侠呀郑大侠!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你这一去,丢下这孤儿寡母老父老母的叫他们如何生活?你于心何忍?枉为人子!枉为人夫!枉为人父!”白小乙心绪万千,如鲠在喉,既觉得这人可悲又觉得他可恨。为了一己之私舍家弃亲,枉送性命。
  听得他如此说罢,那席上亲眷更是嚎啕大哭,伤心不已。
  白小乙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们接下来准备如何?”
  那妇人抽泣不止,语不成声的道:“只等安葬了家夫,我们一家五口尽皆些老弱,也是没法活下去了,索性相互作伴一家齐全投河自尽了罢!呜呜呜……”
  白小乙大惊失色,不想这家人竟然都是如此倔犟刚烈,忙劝阻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便在这时,那棺材盖“咔嚓”一声,移动了起来,从里面蹿出一个身影,扑到地上就跪,中气十足的大喊:“真君若不想看到此幕真的发生,万望怜悯收下我吧!”
  白小乙打眼一看,正是郑一剑,不禁被气得笑了。
  “好你个郑一剑,原来是在戏耍于我!哼!”说着冷哼一声,甩袍袖别过脸去。
  郑一剑急忙解释道:“非是戏耍真君,只是不得不出此下策!真君若是铁石心肠,此幕便会真实发生,绝无虚假!”
  草席之上五个妇孺也相继磕头哀求:“真君大人您就大发慈悲吧!咱全家给您磕头了!”
  这五个人其中两个都是上了七八十岁的老翁老妇,一个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还有膝下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连带郑一剑总共六人,不住“碰碰碰”磕响头。
  白小乙看了也不禁动容,旁边乌阿牛早就看不下去心软化作了水,仗义求情道:“小仙长,你就可怜可怜他们吧!全当找了个打杂的小厮,还能帮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什么苦活累活都给他干,还有那山上都堆积到膝盖的雪也需要有人清理,这免费的白工不要白不要,多美的事!”
  白小乙白了他一眼,平常也没见他口舌如此伶俐,这会倒是说得一套一套的,还真有些道理。
  可是,他的意志也是坚定不移的,说不收就不收!冷着脸不客气的道:“你这是拿着全家老少的性命威胁我不成?我劝你打消了这个心思,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郑一剑万万没想到白小乙能如此绝情,一时热血上涌,激动异常的就抽出腰间宝剑。
  “嚓!”宝剑出鞘,反手拿着就架到自己脖子上,神色激烈的叫道:“既然真君不愿收我,在下此生也是了无生趣,就此告别世间,对不住了!”
  说罢双眼猛一闭,心如死灰,手上果断拖动宝剑一剌,刹时鲜血随着宝剑“滋滋”往外喷射。
  “哎呀!当家的,你真要死啊!天呀!天呀!”那家五人全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说好的只是演戏,怎么这会就真寻了短见?
  白小乙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郑一剑如此刚烈!非他不拜!不收就自杀!
  刻不容缓抬手便飞射出十几条血灵丝没入了他的脖子。
  在血灵丝的抢救之下,伤口强行给他缝合上,这才止住了失血。
  郑一剑许是失血过多,大脑缺供,双眼一黑,撒了宝剑身子一歪昏倒在了雪地里。
  他的家人尚不知道他还未死绝,皆以为真死了,纷纷抢上前去扑倒在他的身上悲痛放声大哭。
  “娃呀!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咱不学剑了还不行嘛?”
  “你个没良心的怎么真个就走了哇!你倒是起来呀,我跟你没完!”
  “爹!爹!你怎么了?”
  ……
  乌阿牛都被吓傻了,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白小乙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别哭了!人还没死!”
  妇人哭着道:“脖子都要断了,血流了一盆,能不死?”
  “一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丢下这句话,白小乙转身就往山上行去。
  乌阿牛回过神来,连忙喊道:“小仙长,你帮我儿取个大名吧!”
  白小乙看似走得慢悠悠,实则只几个呼吸,人影已经消失在山林中,才有个辽远的声音传来:“没空闲,你随便取一个吧!狗蛋就不错!”
  “狗蛋?乌狗蛋?”乌阿牛却认真的琢磨起来,最后决定道,“狗蛋便狗蛋吧!贱名好养活!”
  白小乙返回太乙居,面对着这一筐篮的鸡蛋犯了愁,是吃呢?还是不吃!
  吃吧好像又不怎么想吃,不吃吧丢了又浪费可惜。别看他如今修行有成,啥也不缺。但是仍旧改变不了这勤俭节约的习性。
  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拿到杂物间存放了起来,以后再说吧。
  空闲下来后,突然想起从龟真人那里换来的筋斗云秘术,遂拿了出来研究。
  要炼这筋斗云需采炼五种特殊气云,为高天之上太阳久晒不化的天罡云气,地肺喷吐的万载火气,集齐万家灯火的炊烟,海底深渊之中的淤污浊气,还有修士的法气,一看就是麻烦无比。
  顿时便有些意兴阑珊,自己目前御剑飞行之术愈发熟练自如,加之自己法力大涨,这筋斗云倒也显得不那么珍馐了。
  打消了特意去采气炼此术的打算,日后若是路过偶遇,顺手采集一些云气倒是可以,日积月累之下,早晚能集全,再炼就是。
  三日后,寒风凛冽,天空再次飘飘落起些小雪花。
  白小乙做罢早课,心血来潮想去那寒江之上钓个鱼乐,若能有个鱼儿上钩,晚上还能抟个篝火烤鱼酌酒,岂不怡情?
  想到便行动起来,闭了门户,拿着翠竹枝就向山下飞去。
  记得沿江小院里面尚有个小竹筏和斗笠蓑衣等物,准备去取了来用。
  等他来到沿江小院,只见烟囱冒着乌乌炊烟,屋内有火光映照,一看便知有人住了进去。
  不由心生不满,这是哪家不经他同意就霸占了这处宅院?
  当下大跨步走到门前,拍了拍门,喊道:“谁人在里面?”
  片刻,有人在里将门“嘎吱”一声打了开来,白小乙一看便愕住了,张口便道:“怎么是你?”
  原来开门的却是郑一剑的结发之妻,数日前横棺哭丧之妇人。
  妇人见来的是他,赶忙倩倩作揖行礼:“见过太乙仙师!”
  白小乙真是哭笑不得,以为那番严厉拒绝了他们,会就此作罢打道回府。哪曾想直接搬家就住进了他山下这个空置的别院里。
  “你们如何在此处住下了?”他多少带着点不满的情绪。
  妇人毕恭毕敬回道:“那日家朗自刎,多谢仙师相救才免于一死。但也昏厥不醒伤势颇重,得亏乌阿牛兄弟仗义相助,将我们安排在了这里将养。”
  白小乙心里嗔怪阿牛:就你多事!需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怕日后再想让他们离开就千难万难了!
  但回想当初,这小院的建造,也是乌阿牛叫来了村里的乡亲一起搭建的,认真计较起来,他还真有这个权利处置这个院子。
  事已至此,多作计较反倒显得小肚鸡肠,索性随着他们去罢!反正若是想拜师,没门!特别是经历过周志刚之事后,让他明白,少结些因果羁绊,才能落个无事一身轻松。
  叹了一口气,转问道:“郑一剑身体如何了?”
  妇人道:“好在他有武艺内息在身,身体强壮耐糙,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今早还泛着竹筏去江上捞鱼,至今未归。”
  白小乙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突然没了去垂钓的心思,直接返回太乙居参禅打坐。
  到了傍晚,郑一剑又在山下大喊求见。
  白小乙见他不提什么拜师,便降了藤桥下去接他上来,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白小乙在一层客室会见的郑一剑,见他拎着两条肥大的鲤鱼而来。
  “拜见太乙真君!”他拱手行礼道。
  白小乙好奇问道:“你这是因何而来?不会还是想拜我为师吧?”
  郑一剑急解释道:“我已想得明白,拜师收徒需你情我愿,真君既不愿收我,想是在下资质难堪造就,不入真君法眼,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提也罢!我今日出水打渔,收获颇丰,特意给真君送来两条鲤鱼分享,还望真君不要嫌弃!”
  其实他都是从乌阿牛那里得到的灵感,一计二计不成,又生此法,想以此种方法潜移默化的感动白小乙。他此生别的不爱,唯痴于剑。
  白小乙自是一眼看穿他心思,这人求道学剑之心如此坚定,百折不挠,倒也算是一个良才,也是不禁有些佩服,若在别人那里估计早早就收下他了吧。
  而在他这里却不好使,若非看他还算是个侠义之士秉持善心做人,早将他打了出去了,岂容他在这里撒泼打野!
  看了看那两条鱼,不吃也是浪费,便道:“既然你提了两条鱼送我,不如你到外边寻些干柴枯枝架个火堆将鱼烤了吧!待我给你想个出路。”
  “欸!”郑一剑满心欢喜拎着鱼便跑出门去,清雪架火堆,又整理了鱼只串好了杆支在火堆旁烹烤。
  不久便飘来了焦香气。
  白小乙闻着味来到篝火旁,寻了一个干净的石块坐下,拿过了一支鱼串亲自动手烤制。
  “真君!”郑一剑起身打了个招呼,便跟着一起围着篝火随地而坐。
  白小乙也不看他,只盯着鱼慢慢说道:“那日迷雾林中众人齐斗鹿力,我因不想插入乱局,中途便离去了。不知后来战况如何?你们可夺取到法宝花树枝?”
  郑一剑回忆讲述道:“那鹿力大仙被四位法师通力围剿,肉身被观慈禅师打得稀巴烂,又被那提着灯笼的女子放了一把红白相间的火给烧成了飞灰;反倒是那树枝宝物遁空消失,不知去向,功亏一篑!”
  “如此说来你们没取得这宝物回去救人,那赵将军家的小姐与她的两个丫鬟想必是归西了!”白小乙猜道。
  郑一剑默认的点了点头,感慨良多的道:“普通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各种危机劫难,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失去性命,毫无安全保障可言!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保护己身保护家人免遭灾祸!”
  白小乙看得出他目光之中流露出的坚毅,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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