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心慌
嬴政站立在寝宫的树荫下，春日和煦的暖风，卷起他长衫的一角，他将身后倒背的手收了回来，细细捻下随风飘来的柳絮，顺手抚平自己的衣角。
宫门外，一辆颜色低调的马车，在亲卫的护送下缓缓起步，顺着青灰色石板路，慢慢向着宫外行去。
忽然，马车的帘子微微掀起了一角，一只细白的小手伸了出来，向着宫门内随意挥了一挥，随后马车果决地加速离去。
嬴政站着不动，眼神中充满不舍与一丝解脱，也许放手才是最好的。
对于母亲、对于他自己，对于他人生的前几十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纷争、纠葛、爱恨、痛苦，对于那些求而不得、触手不及，今日之后统统过去！
他知道母亲已经做了抉择，放她走、成全她，就是成全他自己。
直到再也听不见车轮的声音，他才负手而去，他心里明白，今日一别就是此生再不相见！
之前两人当着朱小乐的面，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互相配合着演戏给她看。
他们都不愿意伤害心思单纯的她，都期盼她能有一个与他们全然不同的人生。
有些事，不知道的人，远远比知道的人幸福！
他回书房的时候，朱小乐正抱着小狐狸望着窗外发呆，身边宫女进进出出的，她也没有反应，连他进门都没有发现。
嬴政悄然走近了一些，伸手去抚摸她的面颊，却摸到一手冰凉。
“阿乐，怎么了？舍不得？”
他伸手拎起狐狸丢去地上，坐下将朱小乐抱到自己腿上，挥手找来一名宫女。
“去打盆水上来。”
怀里人此时的心情，失落到了谷底，她一直觉得赵姬是最懂她的人，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异域相见，难道不是应该互相扶持么？
对于赵姬的离去，她十分不解，难道她不能与她同行？
假如她寂寞了，为何不能回宫里或者叫她去离宫相见？
其实她们是可以每天相见的，嬴政对她们的关系一直是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怎么会到了只能她独自一人出行的地步？
脑海里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甚至来不及细加思索，就又被离别的悲伤湮没。
他细心用拧干的帕子，帮她把眼泪擦去，“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不是也希望她多出去走动走动？”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很慌。你说她是不是嫌弃我，不愿意我去麻烦她，或者是......”
朱小乐一边抽泣，一边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儿抛了出来。
嬴政不由笑她，“我本就说她是个清冷的性子，你呢，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对谁都是一样的，难道你没发现她对我还不如对你好么！”
“这倒是，她好像跟谁都不太说话。”
朱小乐停了泪水，又接着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心里总是慌得很！”
他将帕子一丢，挥手叫人都下去，“慌什么，现在天下太平，又有我贴身的侍卫陪着。”
“你别多想，她一时兴起而已。说不定她玩不了几天，吃不了外头的苦，很快就回来了！”
“今日无事，要不我们出去转转？”
嬴政伸手拍拍她的后背，随后哄孩子一般将她拖拽起来，推着她去换衣服。
嬴政看她转身往里走去，甚为不满地踢了踢跟在她身后的狐狸。
自从这狐狸弄死了小猪，朱小乐就郁闷了好一阵子，这几天好不容易好一些，又遇到赵姬出游的事。
假如不是今天的事，他早想叫人将它弄出宫去了，这屋里有了它简直太乱了，他的强迫症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更何况现在它的脸皮越来越厚，竟然敢上她身子了！
他嫌弃地拎起固执跟着她的狐狸，往书房门外一丢，让它外头闹去，有他在的时候这里就容不下它！
室外的阳光大好，嬴政带着朱小乐骑马出行，两人慢悠悠骑在马上，往蒙恬的将军府行去。
两人还没到府门口，就瞧见府里众多下人，都在门前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问了才知道，是前些日子嬴政令人传了话说蒙恬要回府，周夫人要将府中上下整理收拾一番，为着蒙恬回府的时候有个焕然一新的样子。
周夫人与玉娘听见大王来了，都赶紧出来拜见迎接，他们被请进了正堂，
嬴政也随性，只是略喝了两口茶，便叫周夫人自便，自让玉娘领着他们去苑子里逛逛。
待她一走，玉娘就抱着朱小乐不放手。
“阿乐，我好开心！他就要回来了！”她说着开心，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
“哭什么啊！回来不是好事嘛！他这回又立了战功，又有了孩儿，心里可不得乐开花！”
朱小乐逗她，“说不定你明天眼一睁，他就在你床前了！”
“你别胡说八道的，哪里有那么快！”嬴政放下茶盏，嗤笑一声。
朱小乐心里想着，现在当然不行，放我那时候坐飞机也就两个多小时吧！
她转了转眼睛，笑眯眯问嬴政：“那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差不多也得二十日吧！叫回的文书才送出去三、四日，走得再快，路上也得十多天！”他一本正经算了算。
“这也太慢了！”朱小乐是真没想到辽东竟然那么远！
“那这些天，玉娘姐姐真得度日如年了！”她逗她，玉娘过来撕她脸颊！
三人行至湖岸边，刚好看见周夫人在婢女的陪伴下，正带着孩子在岸边草地上摘花，几个月大的孩子此时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玉娘过去打了招呼，夫人带着婢女将孩子抱过来给嬴政见礼。
孩子穿着浅蓝色小衣服，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个大人，嘴巴里口水不停地连成线淌了一身。
周夫人用手里的手帕给他擦了擦，实在不好意思：“大王见谅，这孩子也许是近日要长牙了，一直是这样。”
“我能抱抱么？”朱小乐伸手过去拍了拍。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一点不怕生，直接往她身上一扑，朱小乐一晃神，一个肉呼呼的小团子就已经她怀里上窜下跳起来。
她小瞧了这胖丸子，她的小细胳膊还真是抱不住，丸子就眼见着顺着她手臂往下滑，周夫人咬着下唇就快要去抢孩子了。
这时忽然一双大手伸过来，不声不响将肉丸子接了过来，原来是嬴政瞧她要将人孩子摔了，赶紧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