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蓬转

  次日卯初,谢灵冲与何书则一路,带着一口铁箱出发,随行有二三十人。
  他们自西城门而出,看着城郊之外的团山,似乎不远。可是望山跑死马,这段距离并不是那么好走。
  他们二人还能骑马,那些衙役帮闲可就没这待遇。
  何书则此时,心里已经开始发怵。
  从昨天下午,白璧考大张旗鼓地召集人手;到今天早上,他二人带着队伍高调出城。
  这赤裸裸的钓鱼行为,何书则也是懂得的。不管鱼儿上不上钩,这一杆子抛出去,他们这鱼饵多半都得没。
  而反观谢灵冲,他一路无话,只是心绪不宁。
  何书则觉得他也是在担忧此行凶险。但谢灵冲所思,却没这么简单。
  谢灵冲心底一直在暗暗揣测:“为什么要安排我们这一路,先行去江宁县呢?真的是担心我们有伤在身,才没让我们参与设伏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肩,那伤口还没愈合。虽说这伤口没伤及筋骨,但凶险也不小。
  如此拼命,他不信还会有人怀疑自己。
  而叶钧、白璧考一路,在谢灵冲出发之时,也已经出了北城门。
  他二人奔着敬亭山下、水阳江畔那一片沙砾滩而去。
  一路上,叶钧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他也不清楚,薛枕与罗秋冉会不会跟踪过来。
  倘若对方跟来,那将是一场恶战。自己倒是有把握在对阵二人之时不落下风,可想取胜也很勉强。
  若对方没有跟来,那么不管对方是追着谢灵冲一路,亦或蹲守着宣城的马坤、图一醉,便都是依计行事。
  只是到得沙砾滩,叶钧却不设伏。
  白璧考正疑惑间,便听叶钧问道:“我们出城到此,用了多长时间?”
  “得有半个时辰。”白璧考看了看天色,刚才卯初动身,天还是灰蒙蒙的。如今东边的云层已经渐渐发白,也是该卯正了。
  “下马歇息吧。”叶钧闻言,翻身下马,又把马背上的剑匣打开。
  他把随身佩剑锁进匣中,而归墟剑此刻已握在手里。
  白璧考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叶钧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镇抚使,我们如何设伏?”
  “不设伏了。”叶钧说着,牵马去江边寻了处光滑石头坐下。他从马背搭包里,拿了一面细布,把归墟剑浸在江水里仔细擦拭。
  白璧考虽然看不懂,但也不细问,遂牵着马过去坐下。
  因为需要他知道的,叶钧一定会说。叶钧不说,那就是有所顾虑。
  此时朝阳渐渐抬升,和煦的光洒在江面,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感觉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叶钧洗剑之后,从马鞍搭包里拿了干粮,与白璧考分食。就着晨曦,吃着干粮,他们的肠胃和身体,至少有一个是暖和点的。
  看着江水悠悠流过,叶钧静坐着,心里头暗暗掐着时间。
  他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时辰过去,就是没有等来薛枕或罗秋冉。
  这意味着他和白璧考要赶回宣城去。这和计划的似乎不太一样,但那已经是之前的计划了。
  新的计划里,他们就是得来回跑路。如同蓬草一般,去哪儿不是自己决定的,而是风吹的。
  很无奈,但也很正常。
  江无一刻不潮东,暗棹风来类断蓬;
  辗转元知天欲晓,缉熙渐抵夜空蒙。
  在白璧考懵圈的表情中,叶钧招呼他快些上马,便要往回赶。
  这是图一醉和叶钧事先说好的。
  出发时间不变,但伏击地点变了。
  四路人马出发,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可能不出手。即便没有把握,那飞贼试探一下的动作总该有吧?
  既然叶钧这一路无事发生,那么对方是去追谢灵冲一路了,还是事先知道消息没有动手呢?
  叶钧心底里希望是前者。
  大家在腾骧卫共事多年,多少有些情谊在。像宫城失窃那么大的事,叶钧第一反应都是先压下来,把人先派出去。
  倘若他理智一些,或许那晚该当场问责何书则,如此他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在那名剑客与飞贼眼中,他们任何一人出手,谢灵冲一路人马都抵挡不了。所以东西在那一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对方基本不可能会对那一路动手。
  所以自己这边安然无恙,便是要他做出最坏的打算了。
  至于在哪儿伏击?
  假设贼人真的了解他们昨日安排,那么就会知道原计划是在江边伏击。所以马坤与图一醉分开之后,出了北城门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那剑客既然与马坤交过手,这次出手必然就会以飞贼缠斗牵制,而剑客伺机做必杀之举。
  是以,叶钧掐着时间往回赶。
  早到了吧,贼人就不会现身,一切设计付诸东流;晚到了吧,马坤那边便是死局。
  时间很快到了巳初时辰。
  图一醉与蓝梦各骑一马,在客栈门口同马坤辞别之后,便从西城门而出。
  马坤待众人皆走,一声指哨唤来了追风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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