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传屐堂
长剑弘不知道那是一种叫作鸟篆的古老文字,林仰卿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把这些符号拿掉,也完全不影响这本书的阅读。
所以长剑弘不曾对此多加留意,只顾着用心为林仰卿推穴行气。
期间,二人闲聊。
林仰卿对长剑弘提及了他师叔的古怪。
林仰卿只见过沈延几面。
但他印象之中的沈延颇有傲气,拿得起也放得下,绝不是一个不顾脸面耍赖求胜的人。
所以他昨日把第三局的败绩归咎于长剑弘,而要求再赌一局的行为,在林仰卿看来必有内情。
再加之昨日沈延离开之前,似乎挺在意林肇是否会按约定闭关不出,这种种迹象如今想来,林仰卿和长剑弘都觉得沈延或许在暗中干些什么。
一想到沈延能把九阴寒脉这种奇毒调制出来,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们觉得有必要去沈延的传屐堂一探究竟。
可是林肇早有嘱咐,要求林仰卿这七日早晚各蒸一次药浴,他这可脱不开身。
于是长剑弘自告奋勇,表示他自己去看看情况即可。毕竟林仰卿不擅拳脚,带上他反而影响长剑弘行动。
据林仰卿所述,沈延的传屐堂在饶平县弦歌都。弦歌在凤凰山的东南方向,距此约有两百里路。
两百里路,对于追风驹而言,并不遥远。
长剑弘轻剑快马,原以为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只是一路山高水险,可没少跋涉。
弦歌被凤凰山与大质山、西岩山合抱其中,长剑弘到了大质山顶,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段路程。
大质山是海阳县与饶平县之间最高的山峰,虽然山道还算平缓,但也很难骑马而行。
长剑弘只好拿着仙授剑,以剑为杖,一手拄着登山,一手拉着马匹。
到得大质山顶,长剑弘累得席地而坐。但他腿酸脚软,一点也不影响眼界游驰。
朝西望去,他知道那是凤凰山,此时山中已是群雄毕至,剑客云集;
朝南望去,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那里有一座海岛,岛边帆舶如蚁,长剑弘不知道那是南澳岛,亦不知道那是大明海盗与倭寇的罪恶渊薮;
朝东望去,是一座通体乌黑的大山;
而朝北俯视,那山间平原的城镇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稍作停歇,长剑弘继续出发。
到得弦歌都,略一打听便都知道传屐堂所在。
那是处不起眼的药店,小小的门面在街道一侧,倒是僻静得很。
看着门口迎风飞扬的招幡上,行云流水般写着“传屐”二字,长剑弘感觉林仰卿说的没错,沈延应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之人。
此时天色尚早,药店却紧闭门户。
长剑弘正要去敲门,忽然觉得还是要再谨慎一些。
于是他趁着街道上的行人不注意,蹬着墙便翻上了屋顶。
传屐堂的门店只是前屋,其后是大天井、前堂、小天井、后堂,两侧皆为厢房。
长剑弘在屋顶上潜行,到了前堂之上时,他听到小天井里有人说话,于是他伏下身子,探头去看。
小天井里,车荐兰躺在摇椅上,一个侍从刚给他上了茶。
长剑弘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沈延人在何处。
但长剑弘更在意的,是这车荐兰昨夜还在宗山书院,今日怎么就到了此处?而且看样子,他与沈延还是早已认识。
不多时,沈延从一侧厢房出来。
他喜笑颜开地和车荐兰打着招呼,一边躺到另一把摇椅,一边将手中的书递给车荐兰。
“车公子,这就是你此前找我要的《巫炁经络考》,你看看。”
“这便是尊师彭问潮老前辈亲自编着的那一本吗?”
车荐兰接过书,随手翻看了几页,而后便从脚边提起一口箱子,打开一看里边全是金锭,这都是付给沈延的。
长剑弘看着沈延手中那沉甸甸、金灿灿的一大箱子,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身价是真的不一样。
那一袋金锭,估计够长剑弘活一辈子也还有得剩,如今就这样被车荐兰随手提了起来。
沈延抱着那一箱子黄金,乐得合不拢嘴。
他手中抱得很紧,嘴上却客气得很,一个劲地夸车荐兰出手阔绰。
“说到底能拿到这本书,也是车公子的功劳,若非得你提点,沈某人也不能调制出九阴寒脉那种奇毒,稳赢了那场赌斗。”
“沈先生过谦了。”车荐兰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心思却都在书卷内容上面。
沈延不知道车荐兰的目的是要查看什么。他以前也把这书翻烂了,那些气血之行、经脉分布他早已烂熟于心。
要说这书里还有什么是他可能不懂,而车荐兰懂的,沈延猜测这书里莫非暗藏了武学秘籍。
因为他师父学文习武、能医擅毒,却只传授了沈延和林肇医毒之道。要是他真在这书里留下了什么武学心法,那么沈延和林肇看不出也是必然。
可是这一次沈延只猜对了一半。
《巫炁经络考》既是医学书籍,也是武学秘籍。
但车荐兰却不是为了秘籍而来,他是要看看这书中用鸟篆留下的信息。
车荐兰很快就翻看了一遍,看罢便若无其事地将书归还了沈延。
沈延还有些诧异,以为车荐兰莫非是要退货?
那可不行!他也不去接那本书,只是把怀中的箱子抱得更紧了。
车荐兰轻轻一笑,说道:“千金买书,片刻读完。受益匪浅,这钱花得值!”
闻言,沈延这才怔怔地接过了书。眼看车荐兰直接起身要走,沈延忙叫住他,问道:“车公子!这书你不带走?”
“我看完了,你留着吧。否则三年之后,你如何对林先生交代?”
说罢,车荐兰潇洒地走了。他器宇轩昂的身影,在沈延眼中不自觉高大了不少。
车荐兰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长剑弘的方向,惊得长剑弘猛地躲到屋脊背后。
却听得车荐兰说道:“看着天色不早啊。今夜宵禁前,我怕是回不了府城了。沈先生,这弦歌都你比我熟,你说哪里有乐坊啊?”